老宅的铜环门把上覆着薄薄一层绿锈,苏晚捏住门环的刹那,掌心传来针刺般的痛感,细微却尖锐。常春藤蜿蜒攀附在斑驳的砖墙上,织成一张密集的绿网。雨丝轻巧地穿过叶片,在石阶上敲打出细碎的声响,如同某种隐秘的节奏。当陆清和的白大褂下摆掠过第三级台阶时,苏晚数到第十三阶的脚步骤然一顿。
“有问题?”他蓦然转身,手指扣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湿透的校服袖口渗透过来,带着熟悉的薄荷消毒水气息。苏晚摇了摇头,目光却被墙角蔓延的磷绿色苔藓牢牢吸引。那些荧光般的斑块在暮色中微微发亮,形状与心脏的血管分布如出一辙。
长廊壁灯骤然齐亮,暖黄的光束切开潮湿的水汽。“苏氏画廊”的匾额在灯光下泛出血红的色泽,仿佛颜料混杂了鲜血。苏晚伸手推厚重的橡木大门,门楣上忽然滴落几滴粘稠的液体,砸在她手背上的触感温热且粘腻。
“别动!”陆清和猛地拽着她后退半步,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手电照过去。光束中浮动的尘埃里,松节油与某种腐败植物的气味扑面而来。他用刀尖挑起一滴暗红的液体,在指间搓开,“是老油画常用的调色油混合了铁锈,可能是年久失修的水管渗漏。”
话虽如此,苏晚盯着手背上迅速凝固发黑的痕迹,胸腔里的心脏猛然加速跳动。当陆清和将听诊器贴在她胸口时,金属探头的冰冷让她不由一颤。
“心率127,呼吸频率28。”他眉头紧锁,从白大褂口袋掏出药瓶倒出一颗琥珀色药片,“含在舌下,我们随时可以离开。”
苏晚咬住药片,薄荷味刺激得舌尖发麻。推门而入的瞬间,她听见两侧墙壁传来细微的“咔嗒”声,像是画框在转动。
画廊穹顶呈拱形结构,二十八个画框沿着中轴线对称排列。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面拼出血色十字,恰好落在最深处那幅盖着白布的画框上。苏晚数到第七幅画时突然停住——画中穿旗袍的女人琥珀色瞳孔正直勾勾盯着她,嘴角诡异地扬起。
“别看。”陆清和挡在她身前,手指按住她后脑勺轻轻推向自己的肩头,“苏家遗传琥珀色瞳孔,你小时候的照片里……”
“不是的。”苏晚声音发颤,挣扎着挣脱他的手再次望去。画中女人的眼睛明明是标准肖像角度,平视前方,但在她移动脚步时,那双瞳孔却像有生命般缓缓跟随她的方向。身后传来陆清和倒抽冷气的声音,她回头看见他正盯着对面墙壁的男肖像,那人的眼球同样转向了她的位置。
“整个画廊的肖像画……”陆清和喉结滚动,“都在看着你。”
最深处的白布在穿堂风中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画布。标签牌上的铜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家族诅咒图谱 - 完成于1873年”。苏晚握紧口袋里那支从现代带来的狼毫画笔,笔杆上的温度比她掌心还高。
“晚晚,苏伯父只说让我们查看第四代家主的日记。”陆清和抓住她手腕,指尖冰凉,“诅咒图谱可能影响你的心脏。”
苏晚摇了摇头,掀开白布的刹那,整座画廊的温度骤降。
画布中央是一株虬结的血色藤蔓,二十八颗形态各异的心脏被缠绕其中,有的已发黑萎缩,有的还在渗着金红色液体。每个心脏下方用小金字标注着名字和生卒年,苏晚的目光瞬间被最后一个空白位置吸引——那里刻着“苏晚”两个字,死亡年份空缺,只有一道暗红的划痕。
“1873年就知道我的名字?”她的指尖颤抖着靠近画布,狼毫笔尖刚触到颜料,整株藤蔓便猛然泛出血光。胸口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压住,苏晚跪倒在地,画笔滚落在诅咒图谱前。
剧痛中,她听见陆清和的惨叫。抬头望去,他正双手抱头撞向墙壁,白大褂后背沾满剥落的灰泥。“别过来!”他嘶吼着蜷缩在地,听诊器从口袋滑落,在地上摔成两段,“几百个声音……他们都在喊‘完成了’……耳朵要炸了!”
苏晚挣扎着想爬过去,手却被什么抓住。低头一看,诅咒图谱中渗出的血藤蔓正顺着画布边缘爬下来,鲜红的颜料在地面汇成小溪,缠上她的脚踝。陆清和的哀嚎声逐渐微弱,他开始用头猛撞地面,额角渗出血珠。
必须做点什么。苏晚咬断舌尖强迫自己清醒,抓起滚落在脚边的画笔。当她用尽全力将笔尖刺进自己掌心时,血珠滴落在画布的瞬间,所有藤蔓猛然退回画中,只剩下最后一根红线缠在她手腕,化作一道血色手环。
陆清和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像断线木偶般瘫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苏晚爬过去检查他的瞳孔,发现虹膜边缘泛着异常的红色血丝。“清和?能听见我说话吗?”她拍了拍他的脸颊,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你看见那些眼睛了吗?”他盯着她的右眼,瞳孔因恐惧放大,“你的虹膜……变成纯金色了。”
苏晚顺着他视线看向旁边展柜的玻璃碎片。月光下,她右眼的瞳孔确实呈现出诡异的金色,竖瞳形状如同猫眼,虹膜里的纹路与诅咒图谱中跳动的藤蔓极为相似。金色光芒只维持了三秒便迅速褪去,但手腕上的血色手环却更加鲜亮。
陆清和扶着展柜站起来时,肘部撞到玻璃柜门。“哗啦”碎裂声中,他踉跄后退,后背撞开了展柜后面的暗门。齿轮转动声在寂静的画廊里格外刺耳,四平方米的密室暴露在两人眼前。
密室中央的檀木桌上,皮质日记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苏晚刚翻开第一页,就听见陆清和倒抽冷气的声音——他正盯着桌上的十二格调色盘,其中金色颜料那一格泛着微光,像融化的星辉。
“苏家第三代家主苏墨的日记。”苏晚的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他记载了‘画灵师’的仪式……要用灵魂作颜料完成献祭。”
陆清和突然按住她翻页的手。在“第28位画灵师将终结诅咒”那段话旁,新的墨迹正在自动生成:“异族灵魂穿越时空裂缝,她的心脏跳动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频率。”苏晚感到指尖发麻,低头看见金色液体正从指缝渗出,滴落在日记最后一页。
墨迹立刻在纸上蔓延,自动组成一行字:“当画灵师画出命定之人,诅咒将迎来最终审判。”
“不!”苏晚试图甩去指尖的金色颜料,却发现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向桌上那张空白画卷。狼毫画笔自己跃入她掌心,在画布上迅速勾勒出熟悉的轮廓——白大褂领口露出的红色莲花印记、专注时微蹙的眉头,甚至左耳那颗只有她知道的小痣。
陆清和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苏晚眼睁睁看着金色颜料自动填充细节,画中陆清和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琥珀色瞳孔转向她的方向。当最后一笔落下时,密室所有油灯同时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交缠成藤蔓的形状。
画中陆清和胸口的莲花印记猛然渗出金红色液体,顺着画布滴落在苏晚手腕的血色手环上。两种颜色接触的瞬间,手环化作一道红光钻进她皮肤,留下莲花状印记,与画中人胸口的印记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