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城的暖阳

归程的暖阳

晨光漫过客栈窗棂时，沈星阑正对着铜镜系玉佩。

那枚由五片灵片拼合而成的玉佩，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上面的符咒流转着淡金色的纹路，像有活物在玉里游动。他指尖划过玉佩的边缘，忽然想起卖花女昨夜的背影——她抱着灵片跑回家时，裙摆上的白梅瓣在月光下闪着光，像缀了串细碎的星辰。

“在想什么？”唐晓翼推门进来，肩上落着层薄霜，手里提着个油纸包，“刚在巷口买的梅花糕，还热着。”

沈星阑接过纸包，热气透过油纸渗出来，带着甜香。他掰了块递到唐晓翼嘴边，看着对方咬下时，唇角沾了点豆沙，像抹化开的朱砂。“在想，我们是不是该往回走了。”他轻声道，“祖父的咒术已解，灵片也找到了该去的地方。”

唐晓翼擦嘴的手顿了顿，鞘尾的铜铃轻轻晃了晃：“你想回雾凇岭？”

“也不是。”沈星阑望着窗外，镇口的老槐树下，卖花女正踮脚往马车上搬药箱，她娘被裹在厚厚的棉被里，脸色虽苍白，却有了些生气，“只是忽然觉得，哪里都好，只要……”

话没说完，就被唐晓翼的笑声打断。对方忽然伸手，将他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带着梅花糕的甜香：“只要和我在一起，对吗？”

沈星阑的耳尖腾地红了，转身去收拾药篓，却被唐晓翼从身后圈住。短刃的鞘贴在他背上，带着微凉的金属感，而对方的胸膛却很暖，像揣了个小小的暖炉。“其实，我知道个地方。”唐晓翼的声音在颈窝响起，带着些微的痒，“比雾凇岭暖和，比落梅坞热闹，比镜湖的水还要温柔。”

“哪里？”沈星阑的指尖触到药篓里的银针，想起在冰洞里并肩作战的夜晚，在树心里相互护持的瞬间，忽然觉得那些凶险的过往，都成了此刻心口的暖。

“往南走，过了长江，有个叫杏花村的地方。”唐晓翼松开手，从行囊里翻出张泛黄的地图，指着江南的一角，“那里春天开满杏花，像落了场粉雪，村里的老大夫会酿杏花酒，据说喝了能暖一整年的身子。”

沈星阑看着地图上的墨迹，忽然想起祖父医书的最后一页，除了那句“五灵归位，需以心头血为引”，还画着片杏花林，林边的竹屋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往药罐里添着什么，旁边的石桌上，放着两只碰在一起的酒碗。

“祖父年轻时，好像去过那里。”他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杏花村，“他说过，最好的药材，从来都长在最暖的地方。”

收拾行囊时，沈星阑把那枚避寒的玉佩解下来，系在了客栈的门环上。玉佩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或许能护着后来的旅人，像当初护着他一样。唐晓翼把短刃系在腰间，鞘尾的铜铃叮铃响，像在和过往的风雪告别。

马车驶出镇子时，卖花女追了出来，手里捧着包晒干的梅蕊：“沈大夫，唐公子，这个你们带着！泡水喝能驱寒，路上用得上！”

沈星阑接过纸包，梅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漫开来。他忽然看见女孩娘撩开马车的帘子，朝他们笑着挥手，鬓边别着朵新开的白梅，像落了片永不融化的雪。

“走了。”唐晓翼轻轻扬鞭，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响，与鞘尾的铜铃和在一处，像支轻快的曲子。

沈星阑靠在车壁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渐渐倒退——黛瓦白墙变成了田埂，芦苇荡换成了麦田，远处的青山在阳光下泛着淡青色，像幅慢慢展开的水墨画。他忽然觉得，原来所谓的归程，从来都不是回到起点，而是走向有彼此的远方。

“等到了杏花村，我们酿坛杏花酒好不好？”他转头看向唐晓翼，对方正望着窗外，阳光落在他的侧脸，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描了道淡淡的墨，“埋在老杏树下，等明年春天挖出来，肯定很香。”

唐晓翼转过头，眼里的光比阳光还要亮，嘴角勾起的弧度里，藏着整个江南的暖：“好啊，再备两碟小菜，就着落梅坞带的梅蕊糕，喝到月上中天。”

马车轱辘轱辘地往前跑，载着满车的阳光和梅香，往杏花盛开的地方去。沈星阑把脸颊贴在车窗上，看着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田埂上，像两道永不分离的辙痕。

他忽然想起在雾凇岭的清晨，唐晓翼塞给他的暖炉；想起落梅坞的树洞里，对方挡在身前的背影；想起镜湖底的水流中，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原来那些细碎的瞬间，早已像灵片一样，拼合出了完整的答案——最好的风景，从来都在路上，在身边，在彼此的眼里。

风从车窗钻进来，带着杏花的甜香，沈星阑忍不住笑了，觉得心里像揣了个小小的春天，永远都不会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