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洞中,滴水成冰。
苏菲亚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膝,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她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这已经是她被关禁闭的第三天了。
“该死的安柏...”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声音却在空旷的冰洞中显得格外微弱。
洞外传来脚步声,稳健而轻盈。苏菲亚立刻挺直了脊背,强迫自己不再发抖。她绝不会在那个女人面前示弱。
石门缓缓开启,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光而立。安柏一袭白衣,金发如瀑,面容冷峻如这寒冰洞中的万年玄冰。
她手中提着一盏青灯,暖黄的光晕在她周围形成一圈柔和的光环,却丝毫融化不了她眼中的寒意。
“考虑清楚了吗?”
苏菲亚抬起头,倔强地迎上她的目光:“考虑什么?考虑如何像条狗一样对你摇尾乞怜吗?”
安柏的眼神骤然一冷。青灯的光晕晃动了一下,洞内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不知悔改。”安柏冷冷道,“门派大典上公然违抗掌门之令,打伤同门师兄,现在又口出狂言。苏菲亚,你真当我不敢废你武功逐你出门?”
苏菲亚猛地站起身,却因为久坐腿麻而踉跄了一下。她迅速稳住身形,不想在安柏面前露出任何软弱。
“那你废啊!”她的声音在冰洞中回荡,“反正这破门派我早就不想待了!整天规矩规矩,这也不行那也不许,连笑大声点都要被训斥!
安柏,你以为当个掌门就了不起了?不过是个被规矩束缚的老古板!”
安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苏菲亚看到她的手指微微颤抖,青筋在手背上隐约浮现。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安柏会出手打她,她甚至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但安柏只是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当她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看来三天的禁闭还不够。”安柏转身,“那就再关三天。没有食物,没有水。等你学会尊重和服从,我们再谈。”
苏菲亚冲上前去:“等等!”
安柏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为什么?”苏菲亚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为什么总是针对我?我不过是用了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为什么非要按照你那套死板的规矩来?”
安柏的背影僵了一下。良久,她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因为规矩就是规矩。”她的声音依然冰冷,却多了一丝苏菲亚从未听过的疲惫,“没有规矩,门派就会乱。个人再强,也敌不过集体的力量。”
“那为什么只罚我?”苏菲亚追问,“明明是赵师兄先欺负新入门的弟子,我只是阻止他!”
“方式不对。”安柏斩钉截铁,“你可以告诉我,由我来处理。而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让整个门派看笑话。”
苏菲亚嗤笑一声:“告诉你?然后呢?关他三天禁闭?罚抄门规?那有什么用!他只会变本加厉!”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安柏冷冷道。
“那什么是我该操心的?”苏菲亚逼近一步,眼中燃起怒火,“像个木偶一样听话?做个没有思想的傀儡?安柏,你害怕了是不是?害怕有人挑战你的权威?害怕有人不按你的规矩行事?”
安柏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如刀:“够了!”
苏菲亚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逼得她不得不后退一步。这就是掌门的威压——安柏很少展现的一面。
“我最后说一次,”安柏一字一顿道,“规矩就是规矩。要么遵守,要么离开。”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让谁。
最终,苏菲亚别过脸去:“随便你。”
安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石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将苏菲亚重新抛入黑暗与寒冷中。
苏菲亚一拳砸在冰壁上,疼痛从指关节蔓延到整条手臂,却比不上心中的愤怒与委屈。她滑坐在地上,将脸埋入双膝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石门再次开启。苏菲亚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安柏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个食盒。
“吃吧。”安柏将食盒放在地上,声音依然冷淡,却少了之前的锋利。
苏菲亚警惕地看着她:“不是说没有食物吗?”
安柏轻叹一声:“我不想你饿死在这里。”
“假慈悲。”苏菲亚嘟囔着,却还是伸手打开了食盒。里面是热腾腾的饭菜,香气瞬间充满了冰冷的洞穴。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安柏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但转瞬即逝。她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苏菲亚突然叫住她,“你为什么...会当上掌门?”
安柏的背影僵住了。这个问题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这不重要。”她最终回答。
“对我很重要。”苏菲亚固执地说,“我听说...你年轻时比我还叛逆。”
安柏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谁告诉你的?”
苏菲亚耸耸肩:“门派里总有传言。说你是老掌门最头疼的弟子,却也是天赋最高的。说你曾经独自一人挑战三大门派,为师父报仇。说你在成为掌门前...从不遵守任何规矩。”
安柏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她缓步走回苏菲亚身边,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了一些。
“所以...是什么改变了你?”苏菲亚抬头望着她,眼中是纯粹的疑惑。
安柏沉默良久,最终在苏菲亚对面坐下。这个举动让苏菲亚瞪大了眼睛——高高在上的掌门,居然和她平起平坐了?
“责任。”安柏轻声道,“当我成为掌门的那一刻,我明白了师父的苦心。门派不是一个人的,规矩不是为了束缚,而是为了保护。”
苏菲亚皱起眉头:“但那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处处受限,连笑都不能大声...”
“谁说不能笑了?”安柏反问。
“你从来都不笑。”苏菲亚指出,“从我入门那天起,就没见你笑过。”
安柏怔了怔,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垂下眼睛,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习惯了。”她最终说。
两人陷入沉默。苏菲亚低头扒拉着饭菜,突然觉得没那么饿了。她偷偷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安柏——原来掌门也有这样的一面,会疲惫,会犹豫,会...像个人一样。
“我讨厌被束缚。”苏菲亚突然说,“从小就是。我爹想让我学女红,我偏要练剑。娘让我嫁人,我就逃出来拜师学艺。我知道自己冲动,爱惹事,但那就是我。如果连这点都改掉了,我还是我吗?”
安柏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苏菲亚看不懂的情绪。
“我没让你改掉。”安柏说,“只是要学会控制。就像...剑有剑鞘,不是为了困住锋芒,而是为了保护它,也保护他人。”
苏菲亚眨了眨眼:“这话...还挺有道理的。”
安柏轻轻点头,站起身:“吃完就休息吧。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等等!”苏菲亚叫住她,“我...我还是不想抄门规。”
安柏背对着她,肩膀似乎微微抖动了一下:“那就...写一份检讨吧。说说你错在哪,以后打算怎么做。”
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苏菲亚知道。
“谢谢...掌门。”她小声说。
安柏没有回头,但苏菲亚确信自己看到她的嘴角又上扬了一下。石门再次关闭,这次苏菲亚却不再感到那么寒冷和孤独了。
她低头看着食盒,突然注意到最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她好奇地拿出来,上面是安柏娟秀的字迹:
“有时候,最叛逆的事不是打破所有规矩,而是在规矩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苏菲亚盯着这张纸条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中的热意模糊了字迹。
第二天清晨,当安柏推开石门时,发现苏菲亚已经收拾好了食盒,正襟危坐地等着她。更令她惊讶的是,苏菲亚手中拿着一叠纸,那是她连夜写好的检讨,足足有十页之多。
“掌门。”苏菲亚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我知错了。”
安柏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寒冰洞。晨光洒在她们身上,带着一丝温暖。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是敌袭的警报!
安柏脸色骤变:“玄冥宗!他们怎么敢...”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直取安柏后心!苏菲亚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安柏,同时拔剑格挡。
“铛”的一声,火花四溅。苏菲亚被震得连退数步,虎口发麻。
“找死!”安柏冷喝一声,袖中飞出一道白绫,如灵蛇般缠上来袭者的脖颈。只听“咔嚓”一声,那人便软倒在地。
更多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安柏护在苏菲亚身前,白绫飞舞,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倒地。但敌人实在太多,她渐渐力有不逮。
“走!”安柏对苏菲亚喝道,“去启动护山大阵!”
“那你呢?”苏菲亚不肯动。
“我断后!这是命令!”
苏菲亚咬了咬牙,转身欲走,却见三名黑衣人从侧面偷袭安柏。安柏正应付前方的敌人,无暇顾及。
没有犹豫,苏菲亚折身返回,剑光如虹,瞬间刺穿一人咽喉,又反手划开另一人胸膛。第三人见势不妙,挥刀砍向苏菲亚后背,
“小心!”安柏惊呼。
苏菲亚感到背后一阵剧痛,但她咬牙忍住,回身一剑了结了敌人。鲜血从她背后涌出,染红了白衣。
安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迅速解决掉剩余的敌人,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苏菲亚。
“白痴!”安柏骂道,声音却带着颤抖,“谁让你回来的!”
苏菲亚咧嘴一笑,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叛逆嘛...专做...你不让做的事...”
安柏不再多言,一把抱起苏菲亚,施展轻功向主峰疾驰而去。苏菲亚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被安柏抱在怀中——那个永远与人保持距离的掌门,此刻却将她搂得如此之紧。
“坚持住。”安柏低声道,声音中是从未有过的柔软,“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这是命令。”
苏菲亚想笑,却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她感到安柏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仿佛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一般。
在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苏菲亚恍惚看到一滴晶莹的液体从安柏脸颊滑落,滴在她脸上,温热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