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甲傀儡的残骸在晨光里泛出冷铁的青灰,幻玲正用布巾擦拭赤蝶链上的黑雾残渣,链刃相撞的轻响里,忽然混进整齐的脚步声。她抬头望见山道尽头走来一列灰衣弟子,为首的正是教实战课的墨长老,手里那柄玄铁戒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看来不必等你们归队了。”墨长老的目光扫过满地碎石,戒尺往傀儡残骸上一点,“晨练时辰擅自拆毁护山傀儡,按门规该罚抄心法三十遍。”他话锋一转,戒尺指向石阶,“不过既然醒得早,就先来上早课吧。”凌霜扶着幻玲往演武场走时,指尖的凉意总往对方肘弯凑——那里刚才被傀儡的震波扫到,此刻该是又酸又麻。幻玲偏过头瞪她,却在触到对方冻得发红的耳尖时,悄悄把外袍往她那边扯了扯:“等下对练别拖后腿,墨老头最烦磨磨蹭蹭。”演武场上已站满弟子,见她们俩过来,纷纷往两边退开,让出中间的空地。凌霜刚站定,就见墨长老的戒尺突然朝她面门袭来,速度快得只剩道残影。她下意识后仰,寒气顺着脊背往上涌,竟在身前凝成层薄冰——“啪”的一声脆响,戒尺砸在冰面上,震得她虎口发麻。
“冰系法术不是让你躲懒的。”墨长老收回戒尺,戒面已覆上层白霜,“凌霜,出列。”他指了指场边的兵器架,“用你最不擅长的重剑。”幻玲在后排看得皱眉。凌霜的优势在精准控冰,重剑的沉重力道只会拖累她的速度。果然,当凌霜提着重剑转身时,脚步明显踉跄了一下,剑刃拖在地上划出深深的刻痕。“与幻玲对练。”墨长老突然喊道。
幻玲几乎是瞬间甩出赤蝶链,链刃擦着凌霜的耳畔飞过,钉在她身后的木桩上。“接招!”她故意让锁链绷得笔直,链身的震颤里藏着暗号——这是她们私下约定的“佯攻”信号。凌霜会意,重剑猛地往地上砸去,冰屑随着剑风飞溅,看似是防御,实则在地面凝成细小的冰刺。就在幻玲借着锁链的拉力旋身靠近时,脚下突然一滑。她顺势往凌霜怀里倒去,赤蝶链趁机缠上重剑的剑柄,两人的影子在晨光里交叠成一团,像极了昨夜在营房里互相包扎伤口的模样。
“胡闹!”墨长老的戒尺重重敲在兵器架上,“实战不是让你们演杂耍!”他突然指向场边的铜人阵,“进去。半个时辰后,谁身上的铃铛响得少,谁就过关。”那是座由四十八个铜人组成的阵局,每个铜人肩头都挂着银铃,稍有触碰便会发出脆响。凌霜刚踏入阵门,就见左侧铜人突然挥拳袭来,拳风里带着碎石——竟是傀儡的残骸被墨长老移了进来。她急忙旋身避开,重剑却“哐当”撞在身后的铜人身上,银铃顿时响成一片。
“笨死了!”幻玲的声音从阵雾里传来,赤蝶链突然缠上凌霜的腰,将她往右侧拽去。那里刚好有个空隙,铜人的关节转动明显迟缓。“用冰冻住它们的脚踝!”她喊道,链刃同时扫过三个铜人的膝盖,银铃只发出细碎的轻响。凌霜立刻矮身,指尖贴着地面划过,寒气如蛛网般蔓延。铜人踩在冰面上的瞬间,动作明显迟滞,银铃声稀疏了大半。幻玲趁机拽着锁链在铜人间穿梭,链身擦过铜人的铠甲,却总能在银铃将响未响时旋身避开。
当墨长老的戒尺敲在阵门上时,凌霜的重剑正卡在两个铜人的关节处,冰棱顺着剑刃往上爬,将它们牢牢冻在一起。幻玲则坐在最顶端的铜人肩头,赤蝶链绕着阵顶的横梁打了个结,银铃在她脚边安静地垂着。“下来。”墨长老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幻玲翻身落地时,发现凌霜的袖口已被铜人的利爪划破,血珠正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地上凝成细小的冰晶。她突然把赤蝶链往凌霜手里塞:“拿着。”链身的余温刚好裹住对方的伤口。墨长老的戒尺突然指向她们交握的手。“刚才在阵里,你们一共碰了七次。”他顿了顿,戒面上的白霜不知何时化了,“但铜铃只响了九声。”他突然转身往演武场外走,“心法抄十遍,明天卯时交到我书房。
直到墨长老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凌霜才敢松口气,重剑“哐当”掉在地上。幻玲突然捏住她的手腕,发现伤口已经结了层薄冰,冰下的血色透着淡淡的红。“还说我呢,”她哼了一声,却从怀里掏出伤药,“自己都流血了还硬撑。”
凌霜低头看着她专注上药的侧脸,晨光顺着她的发梢滑落,在药瓶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刚才在铜人阵里,”她突然说,“你故意让锁链缠我的腰。”“不然看你被铜人打成筛子?”幻玲挑眉,指尖却悄悄蹭过凌霜冻得发紫的指尖,“再说了,你的冰棱要是再慢半分,我的链刃就要被铜人夹断了。”
两人正拌着嘴,身后突然传来银铃的轻响。回头才发现,最角落的铜人肩头,有只不知何时停落的麻雀,正歪头啄着银铃的流苏,而那铜人的脚踝处,凝着层薄薄的冰,刚好托住了雀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