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清晨比我想象的要冷。
窗棂半开着，青灰色的晨光像被冻住的水，泼在雕花木桌上。桌上那杯热茶腾起的白雾，刚飘到杯口就散了，连带着茶香都变得又冷又淡。我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落在墙上那幅巨大的昆仑舆图上——洛阳那个小红点被晨光特别关照，亮得有点刺眼。
"靠，这破系统又搞什么鬼？"
心里刚骂完，胸口就猛地一烫。不是昨晚那种温温的痒，是像有人拿烧红的铁丝戳进去，直往骨头缝里钻。我面上不动声色，手已经悄悄按在刀柄上，眼睛却盯着桌角那杯茶。
茶杯边缘凝结的水珠突然炸了，不是慢慢滚落，是硬生生炸裂成极小的冰晶。更诡异的是，茶杯里冒出来的热气，居然停在半空中，像被冻住的棉花糖，一动都不动。
来了。
我慢慢靠向椅背，耳朵捕捉着房间里的动静。四个角落，四股气息，跟昨晚那个老东西身上的味道一样——机油混着铁锈，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腻味，像是电路板烧多了产生的焦糊香。它们的呼吸频率完全一样，连心跳都是机械的咔嗒声，一秒一次，精准得让人恶心。
"解析进度30%...警告！检测到高危程序入侵..."
K的电子音突然在脑子里尖叫，跟用指甲划黑板似的。胸口的印记烫得更厉害了，眼前开始闪代码流，一行行红色的警告字符滚得我眼晕。
"警报！警报！空间坐标异常波动！"
“吵死了！”我低骂一声，与此同时，房间里的温度骤降。四个角落里的青铜灯台突然同时亮起红光，那光线跟执法长老的电子眼一模一祥。
"砰！砰！砰！"
三面窗户同时炸裂，木屑混着碎玻璃朝我飞过来。我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进来的，只觉得三道黑影贴着地面滑过来，动作快得像泥鳅，手里短刃闪着跟假K一样的蓝光。
青铜短刀出鞘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格外脆。刀身上的龙纹瞬间亮起，蓝汪汪的光把半空中停住的茶雾都染成了蓝色。我侧了个身，第一把短刃擦着我脖子过去，切断了几缕头发，带起的风凉飕飕的。
"呵，又是些山寨货。"我冷笑一声，刀柄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刃贴着对方胳膊划过去。
"铛"的一声，撞出一串火花。这玩意儿居然不是血肉之躯？我借着反作用力后退两步，看清了来人的脸——一半人皮一半金属，眼睛是纯黑的摄像头，正滴滴作响地扫描我的位置。伤口处流出的不是血，是黏糊糊的蓝色液体，像劣质打印机墨水。
"发现目标：守护者程序载体。执行清除指令。"三个半机械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声音完全一样，连语调起伏都分毫不差。
他们呈三角阵型把我围在中间，短刃横在胸前，动作整齐划一得像是在跳操。窗外的晨光从他们背后照进来，在地上拉出三个扭曲的影子，看着有点滑稽。
"就这点本事？"我故意激他们，脚下却没闲着，悄悄把内力运到脚底。房间里的地板是昆仑墟特有的青冈岩，坚硬无比，但我知道西北角那块有个裂缝，是昨晚我故意踩出来的。
果然，三个半机械人同时动了。他们的动作快得离谱，但有个致命缺点——太他妈规律了。左手格挡，右手突刺，连脚步移动的距离都一模一样。我侧身躲过中间那人的攻击，故意让他的短刃刺向旁边同伴的肩膀。
"滋啦——"蓝光短路的声音响起。被刺中的那个半机械人动作顿了顿，胸前的指示灯开始乱闪。
"系统错误...友军识别失败..."
趁着他们内讧的瞬间，我猛地一脚踹向西北角那块地板。裂缝扩大，碎石飞溅。最右边的半机械人没反应过来，一脚踩空，重心不稳。我手里的短刀没闲着，直接捅进他后颈那个接口——昨晚砍断执法长老触手时，我就发现那是他们的弱点。
蓝色液体喷了我一脸，黏糊糊的，跟鼻涕似的。被捅穿接口的半机械人身体一僵，眼睛里的红光开始闪烁，然后"砰"地一声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冒出阵阵黑烟。
还剩两个。
我刚想转身，就听见背后风声不对。妈的忘了还有一个！我赶紧矮身，短刃擦着我头皮过去，削掉了一小片木头墙皮。回头一看，剩下那个半机械人居然把短刃扔了，双手变成了两把闪着寒光的电锯，正嗡嗡作响地朝我锯过来。
"我靠，升级挺快啊！"我骂了一句，转身就往门口跑。这玩意儿近身太危险，得拉开距离。
刚跑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房门直接被人从外面劈开，金色的剑光像太阳一样刺眼，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铛！"
剑光精准地挡住了电锯，火星四溅。秦屿半跪在地，古剑支撑着身体，嘴角还带着血迹。他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神复杂得很，有惊讶，有警惕，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被剑光震退的半机械人动作明显顿了顿，眼睛里红光乱闪，像是在处理什么复杂信息。
"你也被盯上了？"秦屿长剑一挑，逼退半机械人，声音有点喘。
"看来我们都知道得太多。"我反手关上一半门，防止还有埋伏。余光瞥见秦屿脖颈处的衣领被剑气划破，露出一小片皮肤。
那是什么？
银灰色的印记，形状像个扭曲的"S"，跟我胸前这个印记有七分相似。就在我看到它的瞬间，我胸口的印记突然烫了一下，脑海里的芯片解析进度跳了一下，变成了35%。
"专心战斗！"秦屿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猛地转过身，长剑横扫，逼得半机械人连连后退。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衣领，遮住了那个印记，但动作太刻意，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行吧，不想说就算了。我耸耸肩，握紧了手里的青铜短刀。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剩下的这个半机械人明显比刚才那几个高级，居然知道配合环境。它突然把电锯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然后身体猛地向后仰，躲开秦屿的剑，同时双手变成了机关枪。
"不是吧，还有完没完了！"我赶紧扑倒秦屿，子弹擦着我们头皮飞过去，在墙上打出一个个小坑。
"它想摧毁房间结构！"秦屿拉住我的手，借力翻身站起来，"昆仑墟的建筑都是能量传导装置，它想引发大阵二次启动！"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胸口的印记突然剧烈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烫。K的机械音在脑子里炸开："检测到同类信号源！芯片功能激活！获得技能：初级系统干扰！"
系统干扰？
几乎是本能反应，我伸出右手，指尖对准那个正在疯狂扫射的半机械人。银蓝色的能量从指尖涌出，像一条小蛇，精准地缠上了它的枪管。
半机械人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它保持着开枪的姿势，眼睛里的红光像坏掉的灯泡一样闪烁。机关枪变回双手，双手又变成电锯，电锯再变回来，如此反复，看起来蠢得要命。
"还愣着干什么？"我推了秦屿一把，"它系统紊乱了，快砍它后颈！"
秦屿反应很快，剑光一闪，半机械人的脑袋就掉在了地上，滚到我脚边。眼睛还在闪红光，嘴巴一张一合："系...统...崩...溃..."然后就彻底黑了，不再动弹。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两人的喘息声和墙壁上机关枪留下的窟窿在冒黑烟。
我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脚下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低头一看，那个被砍掉头的半机械人身体正在膨胀，胸口红光越来越亮。
"不好！它要自毁！"秦屿脸色一变，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快出去！"
他的手心很烫，握得很紧，指甲都快嵌进我肉里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拽着破窗而出。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气浪把我们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庭院的雪地里。
雪很软，摔得不算疼，但有点冷。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秦屿还压在我身上，脸离我只有几厘米。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雪松香。
"起开。"我面无表情地推了他一把。
秦屿这才回过神，连忙爬起来，耳根有点红。他想扶我，被我摆摆手拒绝了。我自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刚才那一摔，他的衣领彻底裂开了，那个银灰色的印记完全暴露出来。
跟我胸前这个真他妈像。
我往前走了两步，离他只有一臂距离。庭院里的积雪很深，踩下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香，比大殿里的浓多了，底下还藏着点血腥味和淡淡的药草味。
"现在可以解释那个印记了。"我的目光停在他脖颈处，没动。胸口的印记又开始发烫，脑海里的芯片解析进度跳到了45%，还在缓慢上涨。
秦屿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解开了衣领，露出完整的印记。那是个比我胸前稍大一点的图案，银灰色，像条扭曲的蛇，中间有个极小的"K"字样。
"守界印记。"他声音很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家族世代相传的东西，据说能打开通往'界外'的门。"
界外？我挑了挑眉。这说法倒是新鲜。
"我幼时意外激活了它，从那以后就不断有这种半机械人来杀我。"秦屿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印记，"昆仑墟的执法长老说这是家族诅咒，让我潜心修炼压制它。现在看来..."
"看来他是在骗你。"我接过话头，指了指远处还在冒烟的客房，"那些半机械人叫噬渊者的走狗，昨晚那个老东西说漏嘴了，他们想要定渊石打开时空裂缝。"
秦屿的眼睛眯了一下："你早就知道？"
"比你早一点。"我没说实话，"昨晚那个老东西自爆前，我拿到了这个。"我指了指胸口，"现在看来，我们的目标一致。"
我转过身，看向墙上那幅被炸毁一角的舆图，洛阳那个小红点依然清晰可见。
"洛阳。"秦屿也看向舆图，"那里有守界家族的祖祠，或许能找到关于印记的线索。"
"或许不止线索那么简单。"我心里有个模糊的念头，"那些噬渊者费这么大劲抓我们，肯定不只是为了杀人灭口。定渊石，守界印记，时空裂缝...这三者之间一定有关联。"
雪又开始下了，不大，像盐粒子似的撒下来。秦屿站在我旁边，雪花落在他头发上，很快就融化了。我们俩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在雪地上挨在一起，看起来有点滑稽。
"合作吗？"我突然开口，伸出右手。掌心向上，雪落在上面，瞬间融化成水。
秦屿低头看着我的手，又抬头看我的脸，眼神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握住了我的。
他的手比刚才更烫了，掌心全是汗。我们的指尖刚碰到一起，我胸口的印记和他脖颈的印记突然同时亮起，一蓝一银，光芒交织在一起。脑海里的芯片解析进度猛地跳到50%，然后又掉回49%，像是卡住了。
"合作期间，你听我的。"我加重了语气，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秦屿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点玩味："希望你足够强。"他的手指故意在我掌心蹭了一下，然后才松开。
我不动声色地擦了擦手心的汗，心里有了计较。这个秦屿，不简单。他的印记和我的芯片有共鸣，这不是巧合。洛阳之行，看来会很有趣。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把地上的血迹和爆炸痕迹盖住了。昆仑墟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像个巨大的白色迷宫。我和秦屿并肩站在雪地里，谁都没说话，但心里都清楚，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胸口的印记还在发烫，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50%的解析进度，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噬渊者，守界印记，时空裂缝...这盘棋越来越大了。
"走吧。"我率先转身，朝着山门的方向走去，"去洛阳。"
秦屿跟在我身后，沉默不语。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在我身上，带着探究和警惕。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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