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在单人病房里有规律地响着，像一把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打着周宁夏昏沉的神经。麻药的效力正在退潮，疼痛从肋骨、肩膀和冻伤的指尖丝丝缕缕地苏醒，尖锐地提醒她不久前那场冰与火的劫难。

林毅靠在窗边的椅子上假寐，下巴冒出了一层青黑的胡茬，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他的一条手臂缠着绷带吊在胸前——那是为了护住她，被爆炸飞溅的金属碎片划开的。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没有保存却早已刻入骨髓的号码：老家的区号。

周宁夏的心猛地一跳。奶奶。

她艰难地抬起没被冻伤太严重的右手，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手机壳，一只温热的大手已经更快地拿起了它。

“别动，我帮你。”林毅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他把手机递到她枕边，却没有离开，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像一座沉默的山。

周宁夏按下接听，把手机贴近耳朵。

“宁宁？”奶奶苍老却依旧清亮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南方小镇特有的温软腔调，“是你吗，宁宁？”

“奶奶……”周宁夏一开口，喉咙就像被砂纸磨过，干涩疼痛。

“哎哟，我的乖囡囡，声音怎么这样了？”奶奶的语调瞬间拔高，充满了心疼，“是不是又没日没夜做手术累着了？奶奶跟你说了多少次，身体是……”

“我没事，奶奶。”周宁夏打断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就是……有点小感冒。”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宁宁，”奶奶的声音忽然压低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凝重，“你妈……‘凤凰’的事……是不是又找上你了？”

周宁夏的呼吸骤然一窒！林毅的眸光瞬间锐利如鹰，身体也微微前倾。

“奶奶……您……您怎么……”周宁夏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母亲周雨眠的研究代号“凤凰计划”，是家里讳莫如深的禁忌。父亲早逝后，母亲独自研究，最终心力交瘁病逝，留下年幼的她和一堆尘封的手稿。奶奶极少主动提起。

“我昨晚做了个梦，”奶奶的声音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梦见你妈妈站在一片大火里，烧啊烧啊，怎么都烧不完……她手里拿着那个银铃铛，一直在响，叮铃铃……叮铃铃……”

银铃铛！

周宁夏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贴身物件，一个只有拇指大小、极其精巧的银质镂空铃铛，里面没有铃舌，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小时候她问过母亲，母亲只是温柔地笑着说：“等宁宁长大了，就懂了。”后来母亲去世，铃铛被她收在老家卧室的首饰盒最底层，再未动过。

“那梦太真了，真得我心慌。”奶奶的声音带着后怕，“今天早上，我就去翻你妈留下的那个旧樟木箱子……宁宁，你猜我在箱子夹层里摸到了什么？”

周宁夏屏住了呼吸。林毅的手无声地覆上她微凉的手背，传递着力量。

“是你妈妈写的信。”奶奶的声音带着哽咽，“写给你的。信封上画着一只……烧起来的凤凰。她写着……写着如果有一天你听到银铃铛响了，或者有人因为‘凤凰’找到你，就把信给你看……还说……还说她的死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

周宁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母亲当年死于一场实验室的“意外”火灾！官方结论是电路老化短路引发……难道……

“信呢？奶奶！信在哪儿？”周宁夏急得想坐起来，肋骨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额上瞬间渗出冷汗。

林毅立刻按住她的肩膀，眼神示意她冷静。

“信……信……”奶奶的声音忽然变得混乱而惊恐，“我、我刚看完，就想去给你打电话……可是……可是家里好像进人了！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宁宁！那封信……信不见了！”

“奶奶！”周宁夏失声惊呼，“您怎么样？有没有事？”

“我没事……他们没看到我……我躲在阁楼……”奶奶的声音抖得厉害，“宁宁，你妈妈信里还说……她在出事前，最后见过一个人……那个人……那个人就在你们医院！好像姓……姓陈？”

陈！

陈志明！

一股寒意瞬间从周宁夏的脚底窜上头顶，比爆炸时的极寒雾气更刺骨！原来那么早……那么早他就盯上了母亲的研究！母亲的“意外”……张明的疯狂……王丽娟的绝望……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那个道貌岸然的陈教授！而他背后，是否还藏着更深的黑手？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紧接着是东西摔碎的巨响和奶奶短促的惊呼！

“奶奶！！！”周宁夏肝胆俱裂！

“嘟……嘟……嘟……”

忙音。冰冷的忙音。

“奶奶——！”周宁夏对着手机嘶喊，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眼前阵阵发黑。

手机被一只沉稳的大手拿走。林毅的脸色冷峻如铁，他迅速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放到耳边：“是我。目标：南江镇梧桐巷17号，周桂芬老人，遭遇非法入侵，情况紧急！立刻联系当地派出所出警！封锁现场！联系她！快！”

放下手机，他看向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周宁夏，俯身用没受伤的手臂紧紧抱住她。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定海神针，“我的人已经联系当地，最快的警力五分钟内就能到。奶奶会没事的。”

他温暖的怀抱和坚定的承诺稍稍驱散了周宁夏心头的冰寒，但巨大的恐惧和愤怒仍在燃烧。她死死抓住林毅胸前的衣服，指甲几乎要嵌进去。

“银铃铛……”她抬起泪眼，声音破碎而执拗，“林毅……我老家的房间……床头柜第二个抽屉……有一个小小的银铃铛……帮我……帮我拿到它！那是妈妈留下的……钥匙！”

林毅的眼神骤然一凝。钥匙？什么钥匙？是打开某个秘密的钥匙？还是……开启更多危险的潘多拉魔盒？

“好。”他毫不犹豫地应下，眼神锐利如刀锋，扫过病房门口隐约晃动的人影——那里，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正推着清洁车缓缓经过。

林毅的手，无声地按向了腰间。

宝宝们，今天七更了哟

奶奶的银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