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雕花玻璃窗,在宴会厅地面投下斑驳光影。我坐在中央圆桌前,手边的红酒杯晃出一圈圈涟漪。四周坐满了九门代表,每个人的眼神都像钉子似的扎在我身上。
张起灵靠在墙角,黑金古刀横在膝头。他脸色还是发白,伤口渗着血,可那双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我。谢雨辰坐在右侧,执扇的手腕上缠着银链,每动一下都会发出细碎的响声。黑瞎子把玩着手里的铜钱,叮铃作响的声音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黎簇坐在最边上,嘴角噙着笑,活像看戏的。
"天真只能我护着!"张日山突然拍桌站起,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头发花白,但吼起来还是中气十足,"当年老九门说好轮流守着他,结果呢?一个个躲得比老鼠还快!"
"张大佛爷这话就不对了。"谢雨辰轻摇折扇,露出半张脸,"要不是我及时给天真解了蛊,他现在怕是已经..."话没说完就被黑瞎子打断。
"要不要算一卦,看看谁最适合?"黑瞎子抛起三枚铜钱,又稳稳接住。"天机不可泄露啊。"
我正想开口,张起灵突然起身。他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眼神冷得能结冰。整个宴会厅的温度仿佛骤降十度,连窗外的蝉鸣都停了。
"都给我住口。"张起灵声音哑得厉害,像是喉咙里卡着砂砾。他扫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连张日山都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我低头看着桌布上的暗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手腕。那里空荡荡的,银镯碎成星光消散后,图腾也彻底消失了。可刚才进门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后颈一热,就像有人用指尖轻轻点了下。
"我说几位,"我端起酒杯抿了口,"能不能先把小哥手里的黑金古刀放下成不?这哪是团宠,分明是大型占有欲修罗场啊。"
话音刚落,宴会厅的吊灯突然晃了一下。不是风,是某种更细微的震动。我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只有远处高楼的灯火星星点点。
"怎么了?"我问张起灵。他盯着窗外,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握刀的手却放松了些。
谢雨辰忽然轻笑一声:"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窗外掠过。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只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道水痕。紧接着,一张纸片轻轻飘落在桌上。
我伸手去拿,却被张起灵按住手腕。他指节发白,力道大得让我皱眉。"别碰。"他说。
纸片上只有八个字:盗墓者之首,当归张家古楼。
空气凝固了。我看见谢雨辰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黑瞎子手里的铜钱掉了一枚。连最爱凑热闹的黎簇都收起了笑容,盯着那张纸片,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
"什么意思?"我问。手腕被张起灵抓着,脉搏一下下跳得急。
没人回答。张起灵慢慢松开手,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后颈又是一热,比刚才更明显。我下意识摸了下,指尖碰到冰凉的东西——是玉佩,张起灵塞给我的那块。
"你们早就知道什么,对不对?"我环视一圈。谢雨辰把玩银链的手顿了顿,黑瞎子捡起铜钱的动作慢了半拍,张日山干脆转过身去。
张起灵突然抓住我的手。他的手很凉,但掌心有茧,硌得我生疼。"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说。
我还没来得及问,整座饭店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水晶吊灯叮当作响,酒杯里的红酒溅出几滴,在白色桌布上洇出暗红痕迹。窗外传来尖叫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他们来了。"黎簇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宴会厅的门砰然洞开,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跌进来,胸口插着黑色匕首。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淌,在地毯上开出一串暗红的花。
我往后缩了缩,后背撞上椅背。张起灵已经站在我面前,黑金古刀泛着幽光。谢雨辰手腕一抖,十几根银针没入天花板。黑瞎子甩出铜钱阵,叮叮当当钉进地板。
"天真,闭眼。"张起灵低声说。我刚要摇头,他忽然转身吻住我。这个吻又急又狠,咬破了我的唇。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时,我听见无数破空声擦过耳边。
睁开眼时,宴会厅里多了十几个人。全都穿着黑衣,脸上蒙着面巾。为首的那个站在门口,手里握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玉佩。
"张家最后的血脉,"那人开口,声音沙哑,"该回家了。"
张起灵把我拉到身后。他背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染红了衣襟。我贴在他背上,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快。
"别动。"他低声说,手按住我后颈。那人的目光扫过来,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
黑暗中,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吴邪,回家吧。"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让我清醒。伸手去摸张起灵的腰带,抓住一小截绳子。这是我们在长白山用过的暗号,只要扯三下,就代表危险逼近。
绳子猛地绷紧。我知道张起灵感受到了,因为他突然把我推开。我踉跄着往后退,撞翻了酒桌。红酒洒了一地,混着鲜血的颜色。
宴会厅里乱作一团。黑瞎子的铜钱阵亮起幽光,谢雨辰的银针在空中织成密网。张起灵挥动黑金古刀,刀锋划过之处,黑衣人纷纷倒下。
我摸到口袋里的半截玉佩,掌心突然一阵灼痛。那道陌生的纹路又出现了,在皮肤下游走,像是活物。
"找到你了。"黑衣人首领突然朝我冲来。速度太快,我甚至来不及反应。眼看那把匕首就要刺进胸口,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他手腕。
是张起灵。他挡在我面前,背后插着三把匕首,还在滴血。
"别怕。"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温柔得不像话,"我在。"
然后他就冲进了人群。刀光闪烁,血珠飞溅。我瘫坐在地上,看着他在人群中穿梭,像一尊杀神。
黑衣人越来越多,从窗户、通风口不断涌进来。谢雨辰的银针用完了,抄起酒瓶砸人。黑瞎子的铜钱阵被破,掏出匕首近身搏斗。连黎簇都加入了战斗,不知从哪摸出把格斗军刀。
我摸索着去够背包,想找绷带。手指碰到个冰凉的东西——是霍道夫留下的青铜片。碎片拼在一起,隐约能看见星图的形状。
铜片突然发亮。那些纹路顺着我的手掌蔓延,和图腾纠缠在一起。我疼得几乎要晕过去,却看见地上自己的影子站了起来。
不是普通的影子。它轮廓清晰得可怕,穿着我不认识的衣服,腰间挂着玉佩。
"终于等到你。"影子开口说话,声音是我的声音,却又带着几分陌生的腔调。
我想说话,却发不出声。影子慢慢走近,伸手摸我的脸。指尖碰到皮肤的瞬间,我看到了无数画面。
一个婴儿躺在血泊里,女人跪在旁边画符。她手腕上有银镯,和我现在戴的一模一样。男人站在阴影里,戴着青铜面具,手里握着黑金古刀...
画面一闪而过。我看见自己小时候在吴家老宅的院子,三叔蹲下来给我系鞋带。那时候他头发还没白,笑起来眼角会有皱纹。
"这些都是假的。"影子说,"真正的你...早该是张家之主。"
我摇头,想把那些画面甩开。银镯突然碎裂,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夜空中。图腾彻底消失了,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影子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得像玻璃碎裂。它的身体开始瓦解,一块块变成黑雾。最后消失的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远处传来张起灵的怒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天真!"他喊我。
我抬头,看见他从黑暗中跑来。身上全是伤,但脚步稳健。他怀里抱着个东西,用布裹着,看不清是什么。
"快走。"他把我扶起来,"这里要塌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地面就开始震动。石壁簌簌往下掉渣,裂缝像蛛网一样蔓延。我踉跄着往前跑,张起灵始终护在我身后。
出口就在眼前。月光洒进来,照亮了外面的树林。
我回头看了一眼,整座古楼都在坍塌,尘土飞扬。张起灵突然停下。他弯腰捡起样东西,是半截玉佩。玉佩上刻着字,但我来不及看清。
"拿着。"他把玉佩塞进我手里,"以后有用。"
我握住玉佩,感觉掌心一热。那道陌生的纹路还在,但不再疼痛。
张起灵看着我,眼神有点奇怪。
"怎么了?"我问。
他摇头:"没事。"
我们走出树林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晨雾弥漫,远处传来鸟叫声。张起灵靠着树坐下,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得先处理伤口。"我说。
他摇头:"不急。"
我蹲下来帮他检查伤势,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力道不大,但很稳。
"吴邪。"他叫我的名字,"你相信我吗?"
我看着他:"当然。"
他松开手,笑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虽然只是嘴角轻轻扬起。
"那就够了。"他说。
我靠在他肩上,感觉眼皮越来越沉。一夜没睡,加上失血过多,整个人都虚脱了。
"睡一会儿吧。"他说,"我守着你。"
我点点头,慢慢闭上眼睛。最后听见的是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稳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