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生满青苔的石柱旁，掌心的金镯碎片硌得指节发疼。晨雾把张家废弃古宅裹得严严实实，远处断墙上的刀痕像是刚割出来似的，泛着暗红。
脚步声由远及近，张起灵的黑靴踩过碎石。他腰间的黑金古刀拖在地上，金属刮擦青石板的声音让我后颈发紧。
"醒了？"
他站在五步开外，声音比往常更哑。
我动了动手腕，图腾在晨光里扭成蛇形："做了个梦。梦见我妈抱着我在雪地里走，怀里揣着半块玉牌。"
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喉咙像被人掐住了。
张起灵弯腰捡起地上半截断刀，刀尖在地上划出张家符文。那些歪歪扭扭的笔画突然泛起红光，把我掌心的血珠吸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把金镯碎片攥得更紧，指甲陷进肉里："为什么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意愿？"
他握刀的手顿了顿，喉结上下滚了滚："有些选择，从你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
我想往后退，后背却抵着冰凉的石柱。张家图腾突然窜上胳膊肘，疼得我直抽气。
张起灵伸手要抓我手腕，却在离我皮肤半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指节绷得发白。
"连谢雨辰都知道的事，"我突然冲到练武场中央，靴跟踢飞的瓷片划破空气，"你凭什么瞒着我？"
话音未落，脚尖挑起地上半截断刀狠狠砸向墙角。碎瓷片四溅时，我踩住飞来的碎片冷笑道："你到底是因为谁才留在我身边的？我母亲吗？还是这该死的血脉？"
雾气里传来翅膀扑棱声，一群乌鸦掠过我们之间。张起灵站在原地没动，倒是那道贯穿练武场的刀痕突然亮了起来。
"你可以走，"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但我会一直跟着。"
话音刚落，树梢无风自动。七道黑影从雾中浮现，却只有一双脚印。所有鸟鸣戛然而止，一个沙哑嗓音在耳边炸响："邪君尚未归位。"
寒光擦着我耳际掠过，钉入身后的木桩。是半块张家玉牌，背面暗纹与我掌心伤痕同时发烫。图腾顺着血管往上爬，疼得我直冒冷汗。
张起灵突然挡在我身前，姿势和三年前在长白山护住青铜门时一模一样。
"张家古楼..."领头的黑影话没说完就被打断："等着你。"
话音散在风里，七道影子像融化的墨汁般渗入地下。
晨雾突然消散，第一缕阳光照在玉牌上，映出与霍道夫铜片相同的纹路。我拔出钉在木桩上的玉牌，指尖抚过背面暗纹时眼前一花。恍惚看见母亲站在血泊里画符，腕间的银镯和我的图腾重合在一起。
"别碰！"
张起灵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他的体温烫得吓人，袖口闪过一丝金芒，和我腕间图腾的色泽一模一样。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图腾传来的灼痛比往常更甚，仿佛有无数细针顺着血管往心脏扎。咬破舌尖的瞬间，血腥味混着某种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是他身上那种药香和血腥气的混合味道。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我盯着他泛青的眼底："关于张家古楼的事。"
张起灵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闷响打断。地面开始震动，那些刻着张家符文的刀痕像活过来似的，红光顺着裂纹往四下蔓延。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拽着我往后退，黑金古刀在手中转了个圈。震颤让脚底发麻，我踉跄着撞进他怀里，闻到熟悉的血腥味。记忆突然闪回西湖底，他把我拉回来时身上的气息。那时候也是这种味道，混着药香的血腥气。
"当年的事..."
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擦过喉咙："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
我抬头看见他眼底泛起的血丝，还有藏在睫毛阴影里的...怜悯。
喉咙发紧，下半句话哽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他的拇指突然擦过我眼角，就像在西厢房里那样。温热的触感让我想起某个雨夜，他抱着我穿过张家老宅的回廊，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我颈窝。
"他们来了。"我说。
张起灵松开我的手，往门口走去。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只是步伐比平时慢了许多。我知道他在等我跟上，就像他一直在等我做出选择。
晨光里，张家玉牌背面的纹路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像是要挣脱石面。我感觉胸口一阵闷痛，低头看见银镯碎片竟然滚烫如火。
张起灵猛地转身，伸手想抓住我，但已经来不及了。眼前一黑，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终于......等到了。"
\[正文内容\]
月光像一层薄霜覆在竹叶上，我躺在石板地上，银镯残留的温度还在发烫。张起灵离开时的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了，竹林深处传来细微响动。
手腕图腾突然抽搐起来，像是有无数蚂蚁顺着血管往骨头缝里钻。我咬牙撑起身子，指尖碰到青苔时，那些绿色植物竟像活物般收缩起来。
窗外竹影晃动的频率有点怪。
我慢慢挪到窗边，透过斑驳的窗纸往外看。三道黑影正贴着墙根移动，最前面那人戴着蛇形面具，腰间铜铃随着动作发出极轻的响声。
喉咙发紧，想喊张起灵却发现他不在身边。想起半小时前他转身离去时，袖口闪过的一抹金芒。
破窗声和踹门声几乎同时响起。我翻身躲到石柱后，三道身影呈三角阵型围住练武场。戴蛇形面具的人站在正中，阴恻嗓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张家血脉之子，请跟我们回去。"
手腕图腾暴动，疼得我冷汗直流。视线模糊中看到母亲背影，她正跪在地上画符，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吴邪。"
张起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一把淬了火的刀。他挡在我面前时，黑金古刀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芒。
"血契守护者。"
张起灵语气冰冷，刀尖指向来人。我这才看清对方手里握着的是张家古刀，刀刃上泛着诡异的红光。
交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张起灵挥刀带起一道金光，与三个黑影在竹林间快速穿梭。刀锋相击的声音混着竹叶沙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我因图腾失控跌坐在地，掌心血痕自动画出防御符文。一个黑影突破防线时，我本能咬破舌尖，血珠化作红色屏障挡住致命一击。
张起灵突然踉跄，手臂被划出一道伤口，金色血液滴落在符文上。那些原本暗淡的符号瞬间亮起，将敌人逼退。
"别碰他！"
我嘶吼着往前扑，却被人拦腰抱住。另一个黑影举起匕首朝我刺来，张起灵旋身劈砍，刀锋斩断对方武器的同时，也划开了他的喉咙。
血喷在月光下，像一朵盛开的红莲。
最后一个敌人举刀直取张起灵咽喉，我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掌心符文不受控制地冲击出去。红光闪过，那人身子猛地一僵，倒地时脸上还带着惊愕。
"谢雨辰才是..."他话没说完就断了气。
张起灵突然捂住胸口踉跄几步，我冲过去扶住他。他的手按在胸口，指缝间渗出大量鲜血。我慌忙撕开他衣襟，只见一道狰狞的伤口贯穿胸膛。
"小哥..."
我颤抖着手抚过他苍白的脸，他的呼吸急促而微弱，嘴角却勾起虚弱的笑容。沾血的手指擦过我眼角，像在擦拭眼泪。
远处钟声突然响起，竹林尽头浮现出那道熟悉的身影。谢雨辰立在月下，月光在他脸上镀了层银边。
我抱紧怀里的人，感觉他体温在迅速流失。银镯和图腾同时发出诡异光芒，耳边响起母亲的声音。
"邪儿..."
"别听她的。"张起灵艰难地开口，染血的手抓紧我手腕，"看着我..."
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却仍固执地盯着我。我拼命摇头，泪水砸在他脸上。
谢雨辰缓步走近，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张起灵突然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失血过多又跪倒在地。
"让我来。"谢雨辰伸出手。
"别碰他！"
我嘶吼着护住张起灵，银镯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谢雨辰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又恢复平静。他俯身想查看张起灵的伤势，却被我死死拦住。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咬牙切齿，"张家的事，还有我妈..."
谢雨辰轻轻叹息，月光下他的神情说不出的复杂。我突然意识到，这一切或许早在他们计划之中。
张起灵的手突然收紧，他眼中闪过我从未见过的痛楚。远处竹林沙沙作响，新的脚步声正在逼近。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