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船舱里,手腕上的图腾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肉。月光从篷顶缝隙漏进来,在脸上晃来晃去。张起灵坐在船头,手按着刀柄,影子投在舱壁上一动不动。
"你又做噩梦了吧?"他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刀鞘。
我想说没事儿,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那晚在医院看到的"另一个我"还在眼前晃,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连笑起来嘴角翘起的角度都分毫不差。张起灵的手掌贴上我额头,温度透过衣袖传来:"烧退了。"
黑瞎子在船尾撑篙,哼着走调的小曲儿。霍道夫蹲在角落检查装备,金属碰撞声叮当作响。湖面雾气越来越浓,连对面船上的人都看不清了。
"有人跟着咱们。"黑瞎子忽然压低嗓音。
张起灵猛地站起,船身晃了晃。我也探身往外看,水面下隐约有东西在游动,像是人又像鱼。记忆突然闪回张家老宅那个雨夜,干尸手掌贴上我额头时的触感。
"是它在等我们。"张起灵盯着水面,声音发紧。
我们的船队渐渐靠近湖心,雾里浮出几棵歪脖子老树,枝条上绑满褪色的红绸。风吹过时,布条扑啦啦响,像是谁在哭。
"停船!"我喊出声才察觉手腕剧痛。金镯残片不知何时渗出血珠,在皮肤上画出诡异纹路。水面开始泛红,一圈圈涟漪扩散开去。
霍道夫举着罗盘往后缩:"能量波动太强了!"
我伸手想碰那些血水,张起灵一把攥住我手腕:"别看那些符文!"
可已经晚了。画面像潮水般涌来:三叔年轻时站在断桥边,怀里抱着个襁褓;母亲躺在产床上,鲜血浸透床单;谢雨辰跪在某个石室里,用刀在墙上刻字。
"你终将归来。"女声在耳边响起,金丝蜈蚣在血管里躁动。我低头看手臂,那些银线正在往外钻。
"天真!"张起灵扣住我肩膀。我抬头看他,发现他额角青筋暴起,手掌因为用力而发白。
黑瞎子突然大叫:"水下有人!"
我还没反应过来,张起灵已经纵身入水。片刻后他浮上来,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不是活人。"
霍道夫指着罗盘尖叫:"门要开了!"
湖水开始翻腾,就像煮沸了一样。我看着自己倒影,那张脸突然咧开嘴笑。与此同时,胸前的金丝蜈蚣破皮而出,在月光下舒展身躯。
"你们都在送死!"黑瞎子摔了船桨,墨镜裂成两半。
张起灵抽出黑金古刀:"这是我的责任。"
"你他妈疯了!"黑瞎子抄起铜钱往湖里撒,"老子陪你疯!"
我盯着自己手臂,金丝已经长到半尺多长,在空中扭动。它们似乎在回应某种召唤,不断拉扯着往水里去。
"这是我的命,"我说,"我得自己走一遭。"
张起灵抓住我肩膀摇晃:"你清醒点!"
可我已经控制不住身体了。金丝蜈蚣突然暴涨,把我往后拖。我看见张起灵瞳孔骤然收缩,他飞身扑来却被龙形虚影逼退。
"天真!"霍道夫甩出镇魂铃,铜环震耳欲聋。
但一切都晚了。我感觉自己在往下坠,湖水灌进鼻腔。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张起灵伸长的手臂,还有黑瞎子摔碎的墨镜。
我沉入水底,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耳膜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敲着。
水面泛着诡异的红光,我看到自己向上漂浮。张起灵在上面挣扎着想抓住我,黑瞎子在大喊什么,霍道夫举着罗盘愣在原地。
金丝蜈蚣缠绕着我的身体,牵引着我向湖底深处去。越往下,光线越暗,却能看到无数符文在水中浮动,像萤火虫一样闪烁。
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湖底。那些符文组成了一扇门,和张家古楼里见到的青铜门一模一样。只是这次,门正在缓缓开启。
"天真!"张起灵的声音终于穿透了水层。他游得很快,几乎已经追上我了。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旁边闪过。那东西身形细长,像是人又像蛇,速度极快。它缠住张起灵的腰,将他也往门的方向拖去。
黑瞎子在上面大叫:"小哥!"
我看到张起灵抽出刀想要割断那东西,但刀刃穿过它的身体就像切过空气。那东西似乎在笑,露出满嘴尖牙。
"别管我!"他对我说,声音带着怒意,"快上来!"
可我已经停不下来了。金丝蜈蚣的力量越来越强,拉着我往门里去。门内有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就像是……家。
霍道夫突然从水面投下一根绳索:"抓住!"
我伸手去够,指尖刚触到绳索就被什么东西弹开。那根绳索像被烧红的铁棍一样冒起青烟。
"是屏障!"霍道夫惊呼,"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进去!"
我回头看向张起灵,他已经挣脱了那条黑影,正拼命往我这边游。他的眼神很坚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张起灵!"我喊他,"别进来!"
但他已经到了我身边。我们两个一起被金丝蜈蚣拉着,往那扇正在开启的门里去。
最后的画面是黑瞎子站在船头,双手握拳,脸上第一次没有笑容。
然后,天旋地转。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间石室里。这里很暗,只有墙上刻着的符文发出微弱的光。
张起灵在我旁边,正警惕地观察四周。他的衣服还在滴水,头发贴在额头上。
"这是哪儿?"我问。
他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你终于来了。"
我们同时转身。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月光从她身后照进来,看不清她的脸。
但她手腕上的镯子,和我碎掉的那个一模一样。
"你们都在等我?"我问。
她笑了:"不是我们在等你,是你一直在找这里。"
张起灵往前一步挡在我前面:"你是谁?"
女人看着他:"你不记得我了?"
我忽然觉得头痛欲裂。那些画面又涌上来:三叔抱着襁褓、母亲生产时的血、谢雨辰刻字的手。还有另一个画面——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婴儿,轻声哼唱。
"她要找的人是你。"谢雨辰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看着眼前的女人:"你是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