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的风裹着潮湿的霉味,吹得我后背发凉。小哥背着我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摔个趔趄。他把我往身后一挡的动作太急,我的额头磕在他肩膀上,疼得直抽气。
"别动。"他低声警告,握刀的手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我这才发现不对劲。其他人下落的声音早该到了,可此刻除了我们俩的呼吸,整条巷子安静得可怕。小哥的后颈沁出一层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在月光下泛着湿漉漉的光。
"吴小佛爷。"沙哑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带着某种陈年老木头腐朽的味道,"这么多年了,总算等到你。"
我浑身一激灵。这称呼只有当年在福建雨村时有人这么叫过——那时候我刚接手吴家产业,被几个老家伙按着头喊"小佛爷",说我是吴家祖坟冒青烟才养出个会识图的孙子。
黑瞎子他们还没下来。我正想回头看看情况,小哥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往前一拽。他的手掌滚烫,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我脉搏跳动的位置。
"躲好。"他把我推进墙角的阴影里,转身时连帽衫的帽子都掉了,露出后颈那道狰狞的疤痕。我看着那道疤,突然想起长白山下的雪夜,他也是这样把枪塞给我,自己冲出去引开尸群。
"张起灵!"我想喊住他,却被他用眼神逼了回去。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是要把什么东西藏起来。
神秘人从路灯的光晕外走出来。他穿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纽扣系错了一粒,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毛衣。最显眼的是脸上那道疤,从太阳穴斜劈到下巴,把嘴角也扯歪了,笑起来像裂开的伤口。
"几十年不见,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他拄着竹拐杖,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敲出闷响,"也是,那时候你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呢。"
我愣住了。这话是冲着小哥说的,可小哥握刀的手抖了一下,刀鞘"当啷"一声磕在墙上。
"你是谁?"小哥的声音比往常更冷,像结了冰的刀锋。
神秘人却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我是谁不重要。"他忽然转头看向我这边,浑浊的眼睛在路灯下泛着奇怪的光,"重要的是,你爷爷欠我们的东西,该还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爷爷欠你们什么了?"
"当然是......"他拖长了声音,拐杖在地上画了个圈,"西沙海底墓里的东西。"
空气瞬间凝固。我感觉到后背的砖墙渗出潮气,浸透了我的衬衫。西沙的事爷爷笔记里提过几次,但都是些零散的片段。他说过那里埋着张家的秘密,也说过有些人为了那个秘密死在了海底。
"你爷爷带走了不该拿的东西。"神秘人继续说,"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什么东西?"我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小哥伸手想拦,却只抓住了空气。
"天真!"黑瞎子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我这才发现他们全下来了,不知道听了多久。黑瞎子站在人群最前面,墨镜滑到鼻尖,桃花眼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
霍道夫推了推眼镜,金丝边反射着路灯的光:"张先生,您确定要在这里谈这些?"
"看来你们都知道些什么。"我环视众人,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古怪。张日山老爷子拄着拐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黎簇他们几个站得远远的,像生怕被卷进来。
神秘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嘶哑难听:"你们以为护着他就万事大吉了?"他举起拐杖指着我,"等他知道了真相,看谁还能护得住他!"
"真相?"我追问道,"什么真相?"
话音未落,小哥突然一把将我拽到身后。他的动作太急,我踉跄了几步,后腰撞在墙上。温热的掌心贴着我的腰,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
"别问。"他咬着牙说,黑金古刀横在我面前,刀刃映出神秘人扭曲的脸。
"姓张的,你又要瞒着他到什么时候?"黑瞎子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火气,"你以为一直这么藏着掖着就能护住他?"
"够了。"霍道夫冷冷打断,"在这种地方谈这些太危险。"
"危险?"神秘人冷笑一声,"你们以为躲在这条小巷子里就安全了?"他后退一步,身影渐渐融入黑暗,"记住,西沙的东西必须归还。否则......"他顿了顿,最后一句话像毒蛇吐信般钻进耳朵,"谁都救不了他。"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我站在原地,感觉裤兜里的信纸烫得吓人。胖子在后面嘀咕着要去查线索,黎簇嚷嚷着要回去调监控,黑瞎子和霍道夫又开始呛声。
"天真。"小哥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转过身,下巴抵在我头顶,手臂收紧把我圈进怀里。我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泥土味和血腥气,那是我最安心的味道。
可这次不一样。他的心跳快得异常,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我伸手想推开他,却被他箍得更紧。
"放开我。"我有点喘不过气。
他没动,只是把脸埋在我颈窝里。我能感觉到他胡茬蹭着我的皮肤,还有喉结滚动时轻微的摩擦。
"小哥?"我试探着喊他,"你怎么了?"
"疼。"他突然说。
"啊?"我愣住了。
"你问那些事,我很疼。"他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就像有人拿刀剖开我的胸口。"
我怔住了。月光透过破败的屋檐洒在他脸上,照出眼底的血丝和青影。他看起来很疲惫,像是熬了几天几夜没合眼。
"我不问了。"我轻声说,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他头发有点长了,扎手得很。
他嗯了一声,却抱着我不放。远处传来警笛声,不知道是谁报的警。其他人识趣地散开了,留给我们这片小小的天地。
胖子在后面催:"天真,咱赶紧回去吧。"
我点点头,却被小哥按住肩膀。他低头看着我,月光在他眼中碎成点点星光。
"有我在,谁都不能动你。"他说这话时眼神很认真,像是在发誓。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裤兜里的信纸突然发出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纸面游走,朱砂符号竟然泛起诡异的红光。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黑瞎子把铜钱撒了一地,霍道夫掏出检测仪,张日山老爷子举着拐杖戒备地盯着那张纸。
"这是......"我瞪大眼睛,看着朱砂符号慢慢变形,最终化作一只展翅的凤凰。
小哥突然把我拉到身后,黑金古刀横在身前。他的手很稳,但我知道他在害怕。因为那只凤凰,正是西沙海底墓壁画上的图腾。
\[未完待续\]我盯着那展翅的凤凰图案,喉头发紧。黑瞎子把铜钱收进布袋,手指在钱眼上摩挲:"这玩意儿有点意思啊。"
"天真。"小哥突然拉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回铺子再说。"
胖子凑过来扒着我的肩膀:"我说小吴啊,你裤兜里这纸片该不会又要闹鬼吧?"他说话时喷出的热气扑在我耳后,带着老酸奶的酸味。
我们沿着墙根往铺子走,路灯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霍道夫举着检测仪走在最前面,仪器发出的滴答声和着我们的脚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张日山老爷子。"我忽然开口,"您认识刚才那人吗?"
老爷子拄着拐杖的手顿了顿,拐杖尖在地面敲出闷响:"有些年头没见过了。"他说这话时侧脸对着月光,我看见他嘴角的皱纹更深了。
转过第三个路口,铺子的霓虹招牌终于出现在视线里。暖黄的灯光从门缝漏出来,在地上划出一道金线。我摸着裤兜里的信纸,它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块烧红的炭。
"等等。"小哥突然把我拽到身后。他的手掌贴着我的后背,能感觉到掌心的薄茧在皮肤上摩擦。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胖子抽出洛阳铲握在手里,冲我们比了个"三"的手势。倒数到"一"时,他猛地推开门——
茶几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水壶嘴还冒着热气。靠窗的位置坐着个人,正慢条斯理地往青瓷杯里斟茶。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
"潘子?"我脱口而出。那个本该躺在病床上的人站起身,西装笔挺地朝我微笑:"小佛爷,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