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在空气里炸开，我捂住口鼻后退半步。张起灵的刀尖还滴着墨绿色的液体，在红光下泛着诡异的光。黑瞎子手里的铜钱转得更快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混着湖水翻腾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东西比刚才那个厉害。"黑瞎子往我这边挪了挪，烟斗不知什么时候又点着了。他说话时眼都不眨，盯着水面下暗涌的动静。
我这才发现那些触须没完全消失，断裂处还在不断冒出气泡。每冒一个泡，湖面就泛起一圈金光。那金光像是活的一样，顺着我们脚下的胶质湖面往上爬。
"别动。"张起灵突然按住我的肩膀。他的手很凉，透过衣服传来的温度让我打了个寒颤。但我知道他不是在吓唬我——那金光已经爬上来了，像蜘蛛网似的在我们脚下蔓延。
黑瞎子从袖子里摸出个红布包，抖开后里面是几颗黑色的石头。他随手一撒，那些石头落进湖里就发出滋滋的响声。红光猛地缩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似的。
"这是什么？"我蹲下身想看清楚。
"尸解石。"他语气轻描淡写，"专门对付这种千年老粽子。"
话音未落，水面又开始剧烈翻腾。这次不是触须，而是整片湖面都在沸腾。那些金光聚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看起来像个巨大的锁孔。
"天真。"张起灵突然转身面对我，"记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别过去。"
他这话听着怪怪的，像是在说遗言。我刚想问，他就往前走了几步，把黑金古刀完全抽了出来。刀刃映着月光，也映出我皱起来的眉头。
"你们到底知道什么？"我盯着他的背影，声音有点发抖。
黑瞎子凑过来，压低声音："你真想知道？"
我没回答。远处的亭子在血光中摇晃，那个穿长衫的人影还是站在那儿，连姿势都没变过。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爷爷从来不会站得那么僵。
"那就跟紧我们。"黑瞎子说完就往前走，铜钱阵在他周围形成个保护圈。张起灵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他没说话，但还是站到了我身后。
踩上湖面的时候，我差点摔一跤。脚下软绵绵的，像是踩在豆腐上。每走一步都会激起一些水花，那些水花溅到衣服上就变成小洞。
"闭气。"张起灵在我后面提醒。他说话时呼吸喷在我后颈上，让我想起小时候发烧时他给我擦额头的湿毛巾。
我们就这样慢慢往亭子靠近。越往前，那些金光组成的锁孔就越清晰。我隐约觉得这个图案在哪里见过——对了！就是我在书房地板夹层找到的第二张地图上的纹路。
"等一下，"我突然停下脚步，"这些图案......"
话没说完，水面又炸开了。这次飞出来的是个黑影，比刚才的触须大得多。张起灵的刀光一闪，那东西发出刺耳的尖叫。我终于看清了——那是张人脸，长在水里的人脸。
"跑！"黑瞎子大喊。
但已经来不及了。四周的水面全炸了起来，无数张人脸破水而出。它们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不断地朝我们扑来。
张起灵把我拉到身后，刀法快得看不清影子。每一刀下去都能砍碎一张脸，但那些碎片又会变成新的面孔。黑瞎子的铜钱阵开始发光，铜钱之间连起金线，把我们罩在里面。
"天真！"他一边维持阵型一边喊，"看着亭子！"
我抬头望去，那个穿长衫的人影终于动了。他抬起手，做了个我们熟悉的动作——是我爷爷以前教我辨认古董时的手势。
那一刻我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混乱、恐惧和疑惑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冲动——我要过去。
"天真！"张起灵的声音像刀子一样扎进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
"放开我！"我挣扎着，"那是我爷爷！"
"不是。"他的声音很冷，但握着我的手在发抖，"别看它的眼睛。"
我这才发现那个人影的眼睛是空的，黑洞洞的像两个深渊。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过去。那种感觉就像被什么牵着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黑瞎子突然冲过来，一把将我拉开。几乎同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正好打在我们刚才站的位置上。
"你疯了吗？"他揪着我的领子，"那东西在模仿你爷爷！"
我喘着粗气，看着亭子的方向。那个人影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为什么..."我声音发颤，"为什么要这样？"
没人回答。只有湖面的翻腾声和铜钱的嗡鸣。张起灵始终站在我旁边，手还是握着刀，但这次没有拦着我。
"走吧。"他说。
我们继续往亭子前进。路上的攻击更多了，但有了刚才的经验，配合也更默契。张起灵负责清理正面威胁，黑瞎子维持防御，我跟着他们中间。
越靠近亭子，那股混合着檀香和尸臭的味道就越浓。我注意到柱子上的"归"字刻得特别深，有些地方甚至穿透了整根柱子。
"这些字..."我伸手想去摸，却被张起灵阻止了。
"别碰。"他声音很轻，"这是镇魂咒。"
黑瞎子忽然笑了："小哥，你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张起灵没理他，只是握紧了刀。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拦着我。但现在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走到台阶前，我数了数。七级台阶，每一级都刻着不同的日期。当我看到最后一级上刻着我的生日时，心跳漏了一拍。
"你们谁来解释一下？"我转身看着两人。
但他们都没说话。黑瞎子低头整理铜钱，张起灵的视线始终没离开亭子里的人影。
我咬咬牙，迈上了第一级台阶。脚下传来一阵刺痛，低头看去，发现那日期正在渗出血来。
"天真！"张起灵抓住我的衣角。
"让我上去。"我固执地说，"这是我的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手。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直到我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亭子里的人影终于开口了。
"小邪，你终于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那是我熟悉的语调，带着西湖的水汽和茶香。但我还记得张起灵说的话，强忍着没看他的眼睛。
"您...您是谁？"
"我是谁？"那人轻笑一声，"我是你的爷爷啊。"
黑瞎子在下面急了："别信！那不是..."
话没说完，整个亭子突然震动起来。我踉跄了一下，抬头看见那人终于抬起了头。那一刻，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他有着我爷爷的衣服，三叔的脸，还有解雨臣的眼神。最可怕的是，他嘴角挂着一抹笑，那是我从未在任何人脸上见过的笑容。
"天真，"他轻声说，"你终于来了。"
我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空。整个亭子正在下沉，青砖缝隙里流出金色的液体，像活物一样吞噬着建筑。那人站在原地，笑容越来越大，直到整个亭子消失在血色湖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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