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的青铜吊灯晃了晃,火光映得墙上的符文忽明忽暗。我扶着石柱慢慢站直身子,胃里那股灼烧感比刚才更甚。袖口的铜钱烫得像是要熔化,连带着整条胳膊都发麻。
"天真,你脸色太差了。"胖子伸手想扶我,却被张起灵轻轻推开。他握刀的手还带着方才战斗的余震,指节泛白。
黑瞎子蹲在地上捡铜钱,手指在最后那枚滚到我脚边的铜钱上停顿了一下。"有意思。"他笑了一声,却没把铜钱收回去,任它躺在那里,反射着跳动的火光。
黑衣人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那个带头的家伙又戴上了防毒面具。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们的紧张——十几个人围着我们,却没人敢往前一步。
"你们到底是谁?"我开口问道,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刚说完这句话,胃里的力量突然往上窜了一下,疼得我弯下腰去。
"天真!"张起灵立刻靠过来,刀柄撞在我膝盖上都没察觉。他站得太近了,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混着血腥气。这种味道让我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这样站在离我半尺远的地方。
胖子在旁边嘟囔:"小哥你别靠那么近,天真现在状态不对..."
"闭嘴。"张起灵头也不回地打断他,手却往我这边伸了伸,像是想扶又不敢碰的样子。这反常的举动让我心里一紧。
黑瞎子突然站起来:"天真,小心。"几乎是同时,那些原本散落的黑影开始聚拢。它们像是被什么吸引似的,从四面八方涌向我脚边的铜钱。
我想往后退,却发现双脚像生了根。铜钱开始震动,发出细碎的嗡鸣声,和之前在老宅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胃里的灼烧感猛地加剧,疼得我冷汗直流。
"别碰那些东西。"张起灵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他还是保持着那个若即若离的距离,可抓着我的那只手却在微微发抖。
"我...我不知道..."我盯着自己另一只手,黑色的雾气正顺着指尖往上蔓延。那些雾气碰到哪里,哪里就传来钻心的疼。我突然想起霍道夫熬汤时说的那句话:"吴家的人,天生就是容器。"
胖子惊叫起来:"天真你的手!"
我看向自己的手臂,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游走。那不是血,也不是气,而是某种金红色的光,在血管里流淌。黑影们围成一圈,却没有攻击的意思,反而像是在朝拜什么。
"放开他。"黑瞎子突然说。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边,手指轻点在我腕间,替我挣脱了张起灵的桎梏。我踉跄着往前一步,那些黑影立刻让开一条路。
张起灵的刀尖垂了下来,眼神却变得锐利:"天真,别乱动。"
"为什么?"我转头看他,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惊讶的哽咽,"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就把我蒙在鼓里?"
话音未落,一股热流从胃里直冲胸口。我忍不住伸手去够那些黑影,它们立刻缠上我的手臂,像是找到了主人。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爷爷的声音,就在耳边低语。
"天真!"张起灵想拦住我,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他踉跄后退,撞翻了祭品架。青铜器皿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整个祭祀厅瞬间安静下来。胖子的工兵铲落地声、黑衣人倒吸冷气声、铜钱滚动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低头看着自己漆黑的手臂,胃里那股力量突然变得狂躁。那些黑影顺从地围绕着我,却在张起灵靠近时发出警告的嘶鸣。我意识到自己正在变成某种可怕的东西,可偏偏又觉得这些黑暗如此熟悉。
"我明明只是个普通古董商人..."我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有个地方隐隐作痛,像是藏着什么记忆。
"天真,稳住。"黑瞎子的声音很轻,却像是穿透了层层迷雾传进我心里。他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手指还在摩挲那枚铜钱。
张起灵重新握紧刀柄,却迟迟没有动作。我能看到他眼中的挣扎,那是种介于保护与恐惧之间的情绪。
"我到底是谁?"我抬头问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想到的颤抖,"为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胖子悄悄挪到我身后,工兵铲护在那儿。他的呼吸声很重,却尽力保持安静。黑瞎子往后退了两步,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祭祀厅的符文开始随我的心跳明灭,投射在众人脸上的光影如同鬼魅。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我能听到黑气发出的细碎呢喃声。
"吴家人...果然不简单。"黑瞎子提高了音量,特意让周围人都听见。他这话一出口,整个空间的气氛都变了。
张起灵瞳孔一缩,刀锋再次对准我。黑衣人首领脸色大变,悄悄做了个手势。胖子满脸疑惑地转向我,却什么都没问。
黑气突然剧烈翻腾,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看到自己的手臂完全变成了黑色,皮肤下流动的金光却愈发耀眼。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封印要破了!快阻止他!"黑衣人首领突然大叫,十几个人同时向我扑来。
黑气瞬间暴起,将他们全部拦下。张起灵挥刀斩向那些黑影,却在接触的瞬间发出金属相撞的声响。他的刀被震得微微发颤,虎口处渗出血迹。
我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脑海中闪现出多重影像。爷爷临终前欲言又止的表情、霍道夫熬汤时诡异的笑容、张起灵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漠眼神,全都交织在一起。
铜匣的金光从我体内透出,在皮肤下游走如同活物。先是尖锐的蜂鸣,接着是远古的祭祀歌谣,最后归于寂静。
我听到自己说:"它醒了。"
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睁眼时,我已经倒在冰冷的石地上。铜钱滚落在不远处,黑气早已消散。胖子扶着我,却不敢用力。张起灵站在我面前,刀已经入鞘,可转身时眼底的动摇没藏住。
黑瞎子蹲在我旁边,手里把玩着那枚铜钱。他看了我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黑衣人首领瘫坐在地,脸上写满震惊。祭祀厅的符文逐渐暗淡,某处壁画上隐约浮现出吴家图腾的轮廓。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胃里的灼烧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空虚。张起灵想伸手扶我,却在半空中停住。我们四目相对,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困惑。
胖子挠挠头:"这算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