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节开幕式非常成功。周明曜的幽默风趣和晏清的冷静理性形成奇妙互补,他们的“化学与色彩”讲座赢得了全场掌声。
最后的焰色反应实验将气氛推向高潮,校长甚至亲自表扬了他们。
活动结束后,周明曜在后台找到正在收拾器材的晏清:“嘿,我们被选上市化学竞赛的校队了!李老师刚告诉我。”
晏清点点头,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周明曜已经学会读懂他细微的变化——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这是高兴的表现。
“为了庆祝,我请你喝奶茶?”周明曜提议,"学校门口新开了家店。”
晏清看了看表:“今天不行,我得回家。”
“哦,那改天。”周明曜并不气馁,"对了,下周开始竞赛培训,我们得经常一起练习了。”
晏清“嗯”了一声,把最后一件器材放回箱子:“我先走了。”
周明曜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每次一提到家,晏清就会变得格外疏离。他想起那天在图书馆,晏清看到他手腕上的伤痕时的眼神——那不是惊讶,而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理解。
或许,周明曜想,晏清也有自己的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因为竞赛培训频繁接触。
每周三次的课后训练,周末的模拟赛,让他们不得不深入了解对方的学习方式和思维模式。
周明曜发现晏清解题时有个小习惯——遇到难题会无意识转笔,转三圈就想出解法;晏清则注意到周明曜在紧张时会摸耳垂,虽然表面上总是笑嘻嘻的。
五月底的一天,气象台发布了台风预警。
放学时,天空已经阴沉得像是傍晚。周明曜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越来越大的雨势发愁——他没带伞,而今天父亲在家,晚归只会成为又一个挨打的借口。
“需要伞吗?”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周明曜转身,看到晏清拿着一把黑色长柄伞站在那里。
“你还没走?"周明曜有些惊讶。
晏清晃了晃伞:“我有两把,这把借你。”
周明曜犹豫了一下:“那你呢?”
“我住校,宿舍就在那边。”晏清指了指不远处的建筑,“你用吧,明天还我就行。”
“谢谢。”周明曜接过伞,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晏清的手腕。晏清猛地缩回手,但周明曜已经看到了——在那白皙的手腕内侧,有几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体划伤的。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瞬间的静默中,某种无声的理解在彼此间传递。周明曜没有问,晏清也没有解释。
“明天见。”晏清转身走入雨中,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周明曜撑开伞,心情复杂地走向家的方向。那把伞很大,质量很好,但风雨太大,等他到家时,裤腿和袖子还是湿了一大片。
钥匙刚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父亲周建业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脸色阴沉:“几点了?”
“学校有活动,又下雨...”周明曜小声解释,同时不动声色地把晏清的伞藏在身后。
“又找借口!”周建业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期中考试物理为什么不是满分?班主任今天打电话了!”
周明曜被拖进客厅,还没来得及放下书包,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他踉跄了一下,撞在茶几上,腰部一阵锐痛。
“我养你这么大,就养出个废物?”周建业抄起茶几上的皮带,“连个物理都考不到满分!”
皮带抽在背上的疼痛周明曜早已熟悉,但今晚不知为何,他忽然不想再默默忍受了。
也许是晏清手腕上的伤痕给了他勇气,也许只是积累的愤怒终于冲破了临界点。
“我考了年级第一!”他抬起头,直视父亲充血的眼睛,“728分!全年级最高!”
“还敢顶嘴?”周建业暴怒,皮带如雨点般落下,“第一又怎样?不是满分就是失败!你妈要是活着,看到你这副德行...”
“别提妈妈!”周明曜猛地站起来,抓住父亲挥皮带的手,“你不配提她!”
空气仿佛凝固了。周建业的表情从愤怒转为震惊,继而变成更可怕的阴沉。
他甩开周明曜的手,冷笑道:“好啊,翅膀硬了是吧?今晚别想吃饭了,给我跪在客厅反省!”
说完,他摔门进了卧室,留下周明曜一个人站在凌乱的客厅里,背上火辣辣地疼,但心里却有种奇怪的释然——这是他第一次反抗父亲。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窗户像是某种催促。
周明曜看了看紧闭的卧室门,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轻手轻脚地拿起晏清的伞,悄悄出了门。
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周明曜漫无目的地走着,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学校门口。
保安认识他这个优等生,虽然奇怪这么晚还来学校,但还是放他进去了。
周明曜浑身湿透,冷得发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那个称之为"家"的牢笼。
教学楼都锁了,只有宿舍楼还亮着几盏灯。他想起晏清说他就住在学校宿舍。
鬼使神差地,周明曜走向了男生宿舍。他不知道晏清住哪个房间,但这时,他看到一楼尽头的水房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晏清正在洗衣服。
周明曜站在窗外,轻轻敲了敲玻璃。晏清抬头,看到淋成落汤鸡的周明曜,明显吃了一惊。他迅速放下手中的衣服,走到门口。
“你怎么...”
“能借我件干衣服吗?”周明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牙齿因为寒冷而打颤,“顺便...能收留我一晚吗?”
晏清什么也没问,只是侧身让他进门,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浴室在那边,先洗个热水澡。”
热水冲刷着身体,周明曜这才发现自己抖得有多厉害。
背上的伤痕被热水一冲,疼得他倒吸凉气。换好晏清的衣服——稍有些大,但很舒服——他犹豫着走出浴室,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狼狈。
晏清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两杯热牛奶。他看了一眼周明曜湿漉漉的头发和苍白的脸色,递过一条干毛巾:“擦干头发。”
周明曜接过毛巾,两人陷入一阵沉默。最后是晏清先开口:“你爸?”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周明曜的防线彻底崩溃。他低下头,声音几乎听不见:“嗯。”
晏清没有安慰他,也没有表现出同情,只是平静地说:“我妈妈有抑郁症,有时候会...失控。”他卷起左袖,露出手腕上更多的疤痕,“她不想伤害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周明曜抬起头,看到晏清眼中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痛楚。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为什么第一眼就觉得晏清与众不同——因为他们是一类人,都是在完美表象下隐藏着伤痕的灵魂。
“我六岁那年,妈妈车祸去世。”周明曜轻声说,这是他第一次对外人提起这件事,"我爸一直觉得是我的错,因为那天是我吵着要去游乐园。”
晏清的眼神微微震动:“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周明曜苦笑,"但知道和相信是两回事。”
窗外,台风呼啸而过,雨点猛烈地拍打着窗户。
两个少年坐在宿舍的床上,分享着热牛奶和那些从未对人言说的秘密。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们找到了彼此——另一个同样破碎却又坚强活着的灵魂。
“今晚你可以睡这里。”晏清指了指自己的床,“我去室友那挤一晚,他回家去了。”
周明曜摇头:“不用,我打地铺就行。”
“随你。”晏清没有坚持,从柜子里拿出备用被褥铺在地上。
关灯后,宿舍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闪电偶尔照亮房间。
周明曜躺在地铺上,听着晏清均匀的呼吸声,忽然开口:“晏清,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沉默了一会儿,晏清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晏'是天空晴朗无云,'清'是清澈透明。我妈妈希望我能活得简单明朗。”
“很好的名字。”周明曜轻声说,"我妈妈给我取名'明曜',意思是'明亮的光'。她说...无论世界多黑暗,我都应该自己发光。”
黑暗中,晏清翻了个身,面对周明曜的方向:“你做到了。”
这句简单的评价让周明曜眼眶发热。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在陌生的宿舍里,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和理解。
“谢谢你的伞。”他最后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晏清没有回答,但周明曜知道,他听懂了所有未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