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刺得许念鼻腔发疼。她坐在走廊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薄薄的诊断书——胃癌早期。医生平静的声音仍在耳边回响:"及时治疗的话,五年生存率很高,但需要立即住院..."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射进来,将诊断书上的字迹照得发亮。许念缓慢地将它对折,再对折,直到变成掌心一个小小的方块。她本该感到恐惧,可奇怪的是,心里竟浮起一丝解脱。如果生命真的只剩下最后一段路,她不想再讨好任何人了。
走出医院时,初夏的阳光刺得她眯起眼。街角的琴行传来一阵熟悉的旋律——肖邦的《雨滴前奏曲》。许念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下,橱窗里那架三角钢琴的黑漆琴身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要试试吗?"琴行老板是个和蔼的老人,他推了推老花镜,"这架是刚到的施坦威,音色很特别。"
许念的指尖轻轻颤抖。七岁那年,她曾获得市少儿钢琴比赛一等奖,可父母为了给哥哥买电脑,卖掉了她的立式钢琴。那天晚上,她躲在被窝里哭湿了枕头,第二天醒来时,眼睛肿得像个桃子。
"我可以...试试吗?"
当她的手指落在琴键上的瞬间,二十年的时光仿佛从未流逝。《雨滴前奏曲》的旋律从指尖流淌而出,那些被刻意遗忘的音符依然深深刻在肌肉记忆里。琴声越来越激烈,到最后几乎是在发泄,直到最后一个和弦重重落下,她的肩膀才终于松弛下来。
"太精彩了。"老人轻轻鼓掌,"您有绝对音感吧?"
许念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湿了。她用手背胡乱抹去泪水,突然做了一个决定:"这架琴,我要了。"
回缚家别墅的路上,她破天荒地没有查看手机里堆积的未读消息。搬家工人将钢琴小心翼翼地安置在琴房时,许念站在一旁,指尖还残留着弹奏时的微颤。
"夫人,这..."管家欲言又止。
"用我自己的钱。"许念平静地说,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缚家的佣人说话。
钢琴安置好的当晚,许念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她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父亲"二字,第一次没有立即接起。铃声固执地响了七次,她才按下接听键。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许志国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你哥看中的那辆车..."
"爸,"许念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不会再给家里转账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怒吼:"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别忘了是谁把你..."
"我得了胃癌。"许念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奇怪的是,她竟然感到一丝快意,"早期,医生说治疗费很贵。"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这次更久。最后传来的是父亲压低的声音:"...那更要赶紧给家里多留点钱,你哥以后..."
许念挂断了电话,动作干脆利落。她走向琴房,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崭新的钢琴上。当《月光奏鸣曲》的旋律在深夜的别墅里响起时,她没有注意到,书房的门悄悄开了一条缝。
缚锦川站在黑暗中,手中的威士忌杯早已忘了喝。他从未听过这样的琴声——激烈得像是要把所有委屈都倾泻而出,又温柔得让人心尖发颤。更让他震惊的是,弹琴的人竟然是那个永远低眉顺眼的许念。
琴声戛然而止时,他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随即又停住。透过门缝,他看见许念将额头抵在琴盖上,肩膀微微颤抖。月光下,一滴泪水落在黑白琴键上,折射出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