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东京塔的红色钢架在夕阳中投下长长的阴影。工藤优作站在展望台入口，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看似放松的姿势下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他提前两小时到达，只为熟悉每一个可能的逃生路线和伏击点。

"先生，展望台即将关闭了。"一位工作人员提醒道。

优作亮出伪造的记者证："特别采访许可，关于东京塔夜景专题。"

工作人员核对后放行。优作乘电梯升至大展望台，这里游客已经稀少。他缓步走向窗边，余光扫视着周围环境——三个出口，六个可能的狙击点，十二个监控摄像头。

手机震动，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上特别展望台。单独来。」

优作按下电梯按钮，心跳平稳得不像话。二十年的写作生涯让他擅长虚构各种危险场景，但此刻的平静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或许是因为恐惧早已在得知有希子被挟持时燃烧殆尽，留下的只有冰冷的决意。

特别展望台比主层小得多，四周是360度全景玻璃。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北面窗前，背对着入口。

"詹姆斯。"优作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那人转过身，依然是那张和善的脸，但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工藤，你总是这么守时。"

"有希子在哪里？"优作没有靠近，右手依然插在口袋里。

詹姆斯——或者说"乌鸦"——轻笑一声，指了指下方："安全的地方。只要你配合，她很快就能回家。"

"你想要什么？"

"你从港口仓库带走的证据，以及..."詹姆斯向前一步，"星野遥的女儿。"

优作的表情纹丝不动："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詹姆斯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藤原夏树，星野遥的养女，也是唯一知道'樱花密码'全部秘密的人。她在哪里？"

"与日本公安在一起，很安全。"优作故意透露部分信息，"他们对你渗透FBI的证据很感兴趣。"

詹姆斯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很快又恢复冷静："工藤，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与我作对的下场。"

"就像你对星野遥做的那样？"优作的声音低沉下来，"地铁站的'意外'？"

"那是必要的牺牲。"詹姆斯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小型遥控器，"就像今晚即将发生的供水系统污染事件一样必要。"

优作瞳孔微缩："你还在执行计划？即使港口仓库的化学品被查获？"

"哦，亲爱的工藤。"詹姆斯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你以为我只有一个方案吗？真正的'香料武器'早已部署完毕，只等我的信号。"

他按下遥控器上的按钮，东京塔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应急照明。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传来沉闷的爆炸声，远处天空泛起不祥的橙红色。

"第一处。"詹姆斯满意地看着那火光，"接下来还有五个关键位置。每过十分钟，就会有一处供水设施爆炸，释放出特别配制的神经毒剂。"

优作的手在口袋里握紧了手机——他早已拨通了夏树的号码，让她和公安听到这一切。

"你想要什么交换条件？"优作故意让声音显得动摇。

"很简单。"詹姆斯走近几步，"第一，所有关于我和组织的证据；第二，藤原夏树；第三...你的儿子。"

优作的呼吸一滞："新一？为什么？"

"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詹姆斯冷笑，"就像他父亲一样多管闲事。"

就在这时，优作的耳机里传来夏树细微的声音："中和剂已准备就绪，但需要接近主控装置。拖住他。"

优作假装思考，慢慢走向另一侧的窗户："即使我答应你，如何确保有希子的安全？"

詹姆斯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有希子被绑在一把椅子上，背景是一面贴满地图的墙。"实时监控。我的人只等我一句话。"

优作注意到视频角落有一个独特的标志——蓝色背景上的白色船锚。"横滨港旧仓库区..."他心想，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需要更多保证。"优作拖延着时间，"你如何证明有希子还活着？"

詹姆斯不耐烦地皱眉，对着手机说："让夫人说句话。"

视频中，一个蒙面人取下有希子嘴里的布条。"优作...不要管我...阻止他..."有希子的声音戛然而止，画面随即切断。

"满意了？"詹姆斯冷笑，"现在，告诉我证据在哪里？"

优作深吸一口气："在我儿子身上。"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詹姆斯意料："什么？"

"新一带着备份去了警视厅。"优作撒谎道，"如果你现在逮捕我，他会在媒体面前公开一切。"

詹姆斯的脸色变得阴沉："你在玩火，工藤。"

"不，我在玩你最擅长的游戏——谎言与欺骗。"优作突然改变语气，"比如，你真的以为我会独自来吗？"

几乎同时，东京塔的灯光突然全部恢复，刺眼的光线让詹姆斯本能地抬手遮挡。优作抓住这一瞬间的破绽，从风衣内抽出小型电击器，直扑詹姆斯！

但"乌鸦"的反应同样迅速，一个侧身躲过攻击，同时从袖口滑出一把匕首。"我早该亲自解决你，就像解决星野遥一样！"

两人在狭窄的展望台上展开搏斗。优作虽然年长，但常年坚持剑道训练的身手丝毫不逊色。几个回合后，他成功将詹姆斯逼到角落，电击器直指对方咽喉。

"结束了，詹姆斯。公安已经控制了所有供水设施，你的人都被逮捕了。"

詹姆斯却露出诡异的笑容："你真的这么认为？"

突然，优作感到后颈一阵刺痛——一枚微型注射器从詹姆斯的表带射出，刺入他的皮肤。麻痹感立刻从注射点扩散开来。

"特制神经毒素。"詹姆斯推开逐渐无力的优作，"十分钟内就会停止你的呼吸。解药只有我有。"

优作踉跄着扶住墙壁，视线开始模糊。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特别展望台的门被猛地踢开，夏树和新一冲了进来！

"老爸！"新一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而夏树...夏树手中拿着一把厨刀，眼神是优作从未见过的冰冷。

藤原夏树看着瘫倒在地的优作，体内的血液仿佛沸腾起来。十五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养母星野遥倒在铁轨上的身影，染血的怀表，以及那句最后的嘱托："小心乌鸦...特别是...当你知道自己是谁时..."

"啊，星野遥的小女孩。"詹姆斯——不，"乌鸦"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终于见面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夏树握紧厨刀，这把跟随她多年的工具此刻成了武器："放开工藤先生。"

詹姆斯大笑起来："多么感人的一幕！但你知道吗，小姑娘，你手上的刀更适合切三文鱼，而不是杀人。"

新一试图靠近父亲，却被詹姆斯用枪指住："别动，小侦探。除非你想亲眼看着老爸断气。"

夏树的目光扫过优作青白的脸色和抽搐的四肢——典型的神经毒素症状。她曾在养母的笔记中见过类似案例。

"河豚毒素衍生物？"她试探道，"半衰期约8分钟的解药？"

詹姆斯明显愣了一下："星野遥教了你不少。"

"不止是她。"夏树慢慢移动脚步，迫使詹姆斯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我的生父也精通毒理，不是吗？"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击中詹姆斯。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谁告诉你的？"

"没人需要告诉我。"夏树继续逼近，"当我看到组织架构图上的家族树时就明白了。'乌鸦'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血脉——羽田一族的诅咒。"

新一趁机悄悄挪向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詹姆斯立刻调转枪口："我说了别动！"

"羽田浩司。"夏树突然说出一个名字，"我的生父，二十年前离奇死亡的棋手。实际上他是'乌鸦'组织的真正创始人，而你...只是他的一条看门狗。"

詹姆斯的眼中燃起疯狂的怒火："你什么都不知道！羽田浩司是个懦夫，他想要解散组织！是我让'乌鸦'重生！"

夏树等的就是这个分神瞬间。她猛地将厨刀掷向詹姆斯持枪的手，同时扑向新一和优作！

刀锋精准地刺入詹姆斯的手腕，手枪掉落在地。新一迅速将小瓶中的液体倒入父亲口中——夏树特制的解毒剂，根据养母笔记中的配方改良。

詹姆斯咆哮着拔出刀，鲜血顺着手臂滴落："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组织比我庞大得多！"

夏树护在新一和逐渐恢复意识的优作面前："也许吧。但你永远无法完成羽田浩司的遗愿了。"

这句话再次刺痛了詹姆斯："闭嘴！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为什么不？"夏树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因为他是我父亲，而你是杀害他的凶手？"

詹姆斯的表情凝固了。在这一瞬间的迟疑中，恢复了些许力气的优作从地上跃起，一记手刀精准击中詹姆斯的颈部神经丛！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优作喘着气说，看着詹姆斯瘫软倒地。

警笛声由远及近，东京都警视厅的特殊部队冲进展望台。带队的是公安警察风见裕也，他向夏树点头示意："所有目标地点都已控制，'香料武器'被中和。"

夏树长舒一口气，转身帮助优作完全坐起："解毒剂需要15分钟完全生效，您应该休息。"

优作握住她的手腕："你刚才说的...关于你的身世..."

"大部分是猜测。"夏树苦笑，"直到他亲口确认。"

新一好奇地看着她："所以你真的是一代犯罪天才的女儿？太酷了！"

"新一！"优作责备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转向夏树，"无论你是谁的女儿，都不改变你是谁。"

夏树眼眶微热，刚想说什么，风见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急促的呼叫："风见先生！横滨港仓库发生爆炸！我们找到工藤夫人了，但她情况危急！"

优作的脸色瞬间惨白。夏树立刻扶住他摇晃的身体："有希子女士会没事的。我们马上过去。"

当一行人匆忙离开东京塔时，谁也没注意到詹姆斯的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微笑，他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几下，仿佛在说："乌鸦永生。"

横滨港的夜空被急救车的灯光染成蓝红色。优作冲进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有希子正躺在担架上，医护人员围着她忙碌。

"有希子！"优作跪在妻子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

"优作..."有希子虚弱地睁开眼，"我没事...只是轻伤...他们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

首席医疗官走过来："工藤先生，夫人体内检测到微量神经毒素，但已经被抑制剂中和。需要进一步观察。"

夏树检查了医疗记录，突然皱眉："这个毒素配方...和给你用的不一样。"她迅速翻看数据，"更复杂，半衰期更长...这不是詹姆斯的手笔。"

优作的心沉了下去："你是说..."

"还有另一只'乌鸦'。"夏树的声音沉重如铅，"更聪明，更危险的那只。"

帐篷外，海风呜咽着掠过港口，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新一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燃烧的仓库火光，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惧——这不是他热衷的侦探游戏，而是会夺走所爱之人的残酷现实。

夏树走到他身边，轻轻按住男孩的肩膀："我们会找到幕后真凶的。为了星野养母，为了所有受害者...也为了你的家人。"

优作握着有希子的手，目光坚定地看向两位年轻人："一起。"

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夜晚，四个人——作家、主厨、演员和少年侦探——形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联盟。东京塔的灯光在他们背后闪烁，而前方的黑暗深处，"乌鸦"的真正羽翼才刚刚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