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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娇棠

五更鼓刚过,齐墨便已起身。她对着铜镜将长发紧紧束起,一层层裹好束胸,指尖在碰到左肩伤口时微微一颤。昨日的刺客袭击仍让她心有余悸。

"大人,齐捕快到了。"差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齐墨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裴瑾的书房。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裴瑾正伏案疾书,闻声抬头,目光在她左肩短暂停留。

"伤如何?"他声音平静,仿佛那夜揭穿她女儿身的人不是他一般。

"已无大碍。"齐墨刻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眼睛却不敢与他直视。

自那夜身份暴露已过去三日,两人默契地维持着表面的上下级关系,却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裴瑾待她依旧严厉,却在细节上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照顾——案卷总是放在她够得着的地方,茶水永远温热,甚至在她验尸不适时,会不动声色地支开旁人。

"红莲社又死了一个。"裴瑾推过一份案卷,"工部员外郎之子杜衡,死状与陈璜相似。"

齐墨迅速翻阅案卷,指尖在某一页停住:"现场也发现了金莲?"

"半朵。"裴瑾起身,从多宝阁取出一只锦盒,"与陈璜案中的图案相同,但更完整。"

齐墨凑近细看。锦盒中的金莲以细如发丝的金线绣在素绢上,只有半朵,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从中间撕开。莲花中心依旧有个小小的"社"字,但这次在花瓣背面,多了一行蝇头小楷——"癸未年冬"。

"癸未年..."齐墨喃喃自语,"那不是十年前?"

裴瑾目光一凝:"你想到什么?"

齐墨心跳加速。十年前正是父亲被卷入科举舞弊案的时间。她犹豫片刻,终究没说出这个关联:"属下只是觉得,若是十年前的旧事,查起来会更棘手。"

裴瑾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今日去杜衡府上查看。司马朗也会同去,你多留神。"

齐墨点头。那位刑部派来的"协助"官员,这几日处处与他们作对,明显是赵衍的眼线。

杜府位于城西,白幡高挂,哀声不绝。司马朗已在大门前等候,见他们到来,皮笑肉不笑地拱手:"裴大人来晚了,下官已初步查看过现场。"

裴瑾面不改色:"有劳司马大人。"

齐墨跟在二人身后,敏锐地注意到司马朗靴底沾着些红色粉末。她悄悄弯腰,用指甲刮取少许藏入袖中。

杜衡死在书房,场景与陈璜案惊人相似——尸体仰躺,嘴角带沫,周围散落着撕碎的春宫图。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死者右手紧握,指缝中露出一点金色。

"掰开他的手。"裴瑾命令仵作。

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嚓",死者僵直的手指被强行掰开,露出掌心中那半朵金莲。齐墨倒吸一口凉气——这朵金莲与陈璜案中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次莲心处写的不是"社"字,而是"偿"字。

"偿?偿还的偿?"司马朗皱眉,"什么意思?"

裴瑾没有回答,而是仔细检查死者手指:"指甲缝里有东西。"

齐墨凑近,看到死者指甲中嵌着几丝深蓝色线头,像是从某种织物上扯下来的。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镊子,小心夹出放入油纸包。

"大人,这线头..."她话未说完,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抬头正对上司马朗阴鸷的目光,那眼神仿佛毒蛇般冰冷黏腻,让她后背一凉。

裴瑾不动声色地侧身,挡在齐墨与司马朗之间:"继续查。"

离开杜府时已近黄昏。司马朗借口要向刑部汇报先行离去,裴瑾和齐墨并肩走在回衙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青石板路上。

"那线头是上等云锦,"裴瑾突然开口,"京城能用这种料子的不过十家。"

齐墨点头:"司马朗很在意这个发现。"

"他更在意你。"裴瑾声音低沉,"今日他看了你十七次。"

齐墨心头一跳。十七次?裴瑾竟数得这么清楚?

"属下会小心。"她低声应道,同时从袖中取出早前刮下的红色粉末,"大人可认得这个?司马朗靴底沾的。"

裴瑾捻起少许在指尖搓了搓,又闻了闻:"朱砂,混合了某种香料。城东永宁观常用这种配方做法事。"

"永宁观..."齐墨若有所思,"杜衡案发前去过那里?"

"或者凶手去过。"裴瑾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明日我们去看看。"

转过一个街角,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地痞正围着一个卖花少女调笑,其中一个伸手去扯姑娘的衣带。少女惊恐后退,撞翻了花篮,满地残红。

齐墨脚步一顿。若是平日,她早冲上去了,但此刻左肩伤口未愈...

"在这等着。"裴瑾低声吩咐,自己大步上前。

地痞头子见来人身着官服,却不慌张,反而嬉皮笑脸:"这位大人有何贵干?小的们不过是跟小娘子玩玩..."

裴瑾二话不说,一记手刀劈在那人颈侧。地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其余几人见状,纷纷抽出短刀。

"大人小心!"齐墨惊呼。

裴瑾身形如电,眨眼间又放倒两人。剩下两个地痞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却被不知何时绕到后方的齐墨绊了个狗吃屎。

"多谢大人...多谢公子..."卖花女惊魂未定地行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裴瑾从荷包取出一块碎银递给她:"早些回家。"

齐墨望着裴瑾的侧脸,心头涌起一丝暖意。这位冷面大理寺卿,竟有如此侠义心肠。

回程路上,两人默契地选择了人少的小巷。夕阳西下,巷子里光影斑驳,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大人方才出手真利落。"齐墨忍不住赞叹。

裴瑾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大理寺卿不是只会看卷宗。"

齐墨正想回应,突然浑身一僵。巷子尽头不知何时多了三个黑衣人,手持钢刀,杀气腾腾。

"裴大人小心!"她本能地伸手拦住裴瑾。

黑衣人二话不说挥刀冲来。齐墨拔出腰间短刀迎战,左肩伤口却因剧烈动作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一个分神,右侧黑衣人的刀已朝她脖颈劈来!

电光火石间,一道靛青色身影闪过。裴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那人手腕,一拧一折,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黑衣人惨叫一声,钢刀落地。

齐墨趁机解决另一个黑衣人,却见第三个刺客突然从袖中射出一枚暗器,直取裴瑾后心!

"大人!"她来不及思考,纵身扑去。

"嗤——"暗器深深扎入她右臂。剧痛让她眼前一黑,踉跄几步撞进裴瑾怀里。

"齐墨!"裴瑾声音中罕见的慌乱让她心头一震。

刺客见伤错了人,咒骂一声转身就逃。裴瑾本欲追击,却见齐墨脸色煞白,右臂伤口流出的血已呈暗黑色。

"毒!"他脸色骤变,一把抱起齐墨,朝最近的医馆狂奔。

齐墨意识模糊间,只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托着,裴瑾的心跳声近在咫尺,急促而有力。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混合着一丝血腥气,莫名让人安心。

"坚持住..."裴瑾的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再醒来时,齐墨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月光透过纱窗,在地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她试着动了动右臂,一阵剧痛立刻袭来。

"别动。"裴瑾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齐墨这才发现他就坐在床边阴影处,手中拿着一块沾血的帕子。

"大人...这是哪里?"她声音嘶哑。

"我的别院。"裴瑾递来一杯温水,"毒已解了,但伤口需要静养。"

齐墨小心喝水,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低头——自己只穿着中衣,束胸不见了!

"你!"她脸色瞬间惨白,手一抖,水杯跌落。

裴瑾稳稳接住杯子,神色复杂:"我不得不处理伤口。"

齐墨脑中一片空白。女儿身暴露了,彻底暴露了!朝廷命官女扮男装是欺君之罪,轻则流放,重则杀头。更何况她还是捕快,日日与男子共处...

"我明日就辞去捕快一职。"她声音发抖,"请大人...请大人高抬贵手..."

裴瑾沉默良久,突然问:"为什么要扮男装?"

齐墨咬唇不语。父亲冤案牵连甚广,她不敢轻信任何人,哪怕眼前这人刚刚救了她。

"齐墨,"裴瑾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我若要告发你,何必等到现在?"

月光下,他的眼神出奇地柔和,与平日判若两人。齐墨鼻子一酸,多年来的委屈突然决堤。

"为了查案...查我父亲的冤案。"她声音哽咽,"十年前,他被人诬陷卷入科举舞弊案,流放途中遇害...但我始终不信他会涉案。"

裴瑾目光一凝:"你父亲是?"

"齐正阳,前礼部主事。"

"癸未年科举案..."裴瑾若有所思,"与红莲社金莲上的年份一致。"

齐墨猛地抬头:"大人知道此案?"

"略有耳闻。"裴瑾没有多说,转而问道,"你独自查了多久?"

"三年。"齐墨苦笑,"女流之辈,若不扮男装,连衙门门槛都进不去。"

裴瑾突然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散落的发丝。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伤好之前,住在这里。"裴瑾起身,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我会派人去京兆府告假,就说你协助大理寺查案,需暂住官署。"

齐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人不追究?"

"你是个好捕快,男女不重要。"裴瑾背对着她,"至于你父亲的案子...我会查清。"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齐墨紧锁多年的心门。她望着裴瑾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看似冷硬的男人,骨子里比谁都温柔。

"为什么帮我?"她忍不住问。

裴瑾转身,月光为他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因为你是为我受的伤。"

理由如此简单,又如此复杂。齐墨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单纯的上下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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