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娜贝尔的塑料脚掌踩进索洛缅卡车站的泥泞时，蓝白格裙下摆立刻沾染上煤渣与冻土的混合物。它站在蒸汽火车喷出的白雾里，玻璃眼珠映着远处铁匠铺的火光，却毫无温度，关节处渗出的黑雾一触到西伯利亚的寒风，便凝成细碎的灰渣，又很快重新聚拢。
保尔正扛着铁锹从铁轨旁走来，军大衣的肘部磨出了破洞，冻得通红的手指攥着工具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刚结束一夜的筑路工作，靴底结着冰碴，呼出的白气在胡子上凝成霜。看到这个突兀的洋娃娃时，他先是皱了皱眉——战乱年代，废弃的玩具并不少见，但这一个立在寒风里的姿态太过诡异，像被人钉在了地上。
“谁家的东西？”保尔的声音带着劳作后的沙哑，他放下铁锹，想把这碍眼的玩偶踢到路边。可脚刚抬起来，就看见那玩偶的塑料手指突然弯曲，十根指尖弹出的黑尖刺破了冻硬的地面，蓝白格裙下的黑雾正悄无声息地漫过铁轨的缝隙，所过之处，结冰的泥地竟泛起一丝腐败的灰黑。
安娜贝尔猛地歪过头，脖颈发出“咔嗒”的脆响，嘴角裂到耳根，露出细如钢针的牙齿。这种在恐怖片里足以让人崩溃的画面，落在保尔眼里，却只让他想起那些被白匪蹂躏过的村庄——比起真正的人间地狱，一个咧嘴的玩偶算得了什么？
“装神弄鬼的玩意儿。”保尔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大概是筑路时被碎石磕到的），抄起铁锹就朝玩偶劈了过去。铁刃带着风声落下，却在离安娜贝尔半尺处被一团黑雾缠住，刀刃瞬间蒙上一层锈迹，像是在潮湿的地窖里放了十年。
安娜贝尔借此扑了上来，黑雾在它身后凝成一只枯瘦的手，抓向保尔的咽喉。但保尔的反应比它更快——在战场上练出的本能让他侧身躲开，同时反手将铁锹柄狠狠砸在玩偶身上。“咔嚓”一声，安娜贝尔的塑料头颅歪向一边，脖颈处裂出蛛网般的纹路，可那些黑雾却顺着铁锹柄爬上来，试图缠上保尔的手腕。
“滚！”保尔低喝一声，猛地甩掉铁锹，从腰间摸出打火石。他没有退缩，反而向前一步，将打火石擦出的火星摁向那团黑雾。火星一触到黑雾，竟“轰”地燃起幽蓝的火焰，安娜贝尔发出刺耳的尖啸（虽然保尔听不见这种超自然的声音，但能看到玩偶躯体在火焰中剧烈抽搐）。
他盯着在火中蜷缩的玩偶，眼神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一样坚硬：“这世上只有打不败的人，没有烧不掉的鬼。”说着，他捡起地上的干柴，一股脑堆在玩偶身上，任凭火焰吞噬那诡异的塑料躯体和黑雾。
最后，保尔用铁锹把燃烧后的灰烬铲进铁轨旁的排水沟。冻土吸收了最后的火星，只留下一小撮焦黑的残渣。他拍了拍手上的灰，重新扛起铁锹，朝着同伴的方向走去，靴底碾碎了几块未烧尽的塑料碎片。
没人知道，一片沾着灰黑雾气的塑料碎屑，悄悄粘在了他军大衣的破洞边缘，随着他的脚步，朝着下一个工地移动——就像那些试图侵蚀钢铁的铁锈，总在暗处等待着缝隙，却不知道，有些钢铁早已在烈火与严寒中，炼就了比任何诅咒都坚硬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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