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远已经三天没见到程野了。
课桌上的灰尘积了薄薄一层,他用指尖轻轻擦过,留下几道清晰的痕迹。教室里嘈杂的声音像隔了一层毛玻璃,他盯着后门的方向,直到上课铃响,那个座位依然空荡荡的。
第四天清晨,教室后门被人一脚踹开。
程野带着满身淤青走进来,右手的指关节结了痂,嘴角还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全班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像是没看见一样,径直走到许明远桌前,扔下一个精致的钢笔盒。
"赔你的。"他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许明远愣住,低头打开盒子——是一支和他上周摔坏的一模一样的钢笔。他抬头想说些什么,却注意到程野换了一枚银色耳钉,原先那颗黑色的不见了。
那颗耳钉去哪儿了?
许明远没问出口。程野已经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背影挺拔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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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教室里只剩下许明远一个人。
他翻开程野的课本,想帮他补上这几天的笔记。书页间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他刚抽出来,纸上的内容就让他的呼吸一滞。
——是一份心理诊断报告。
"中度抑郁"几个字被黑色墨水粗暴地划掉,纸张边缘沾着未干的血迹,像是被人用力攥过。许明远的手指微微发抖,脑海中闪过那天早晨看到的药瓶。
"别看那个。"
程野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许明远猛地回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站在他背后,脸色苍白。
窗外骤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是震耳的雷声。夏季的第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像是要把玻璃击碎。
程野一把夺过那张纸,攥在手心里,指节泛白。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神却死死盯着窗外,像是在躲避许明远的视线。
"程野……"许明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野突然转身,抓起书包就往外走。许明远下意识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冲进暴雨里,雨水瞬间浸透了校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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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的24小时便利店亮着刺眼的白光。
两人浑身湿透地冲进去,店员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程野抓起货架上的毛巾,直接按在许明远头上,动作粗鲁却莫名让人安心。
"擦干,别感冒。"他低声说,目光却警惕地扫向窗外。
许明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几个社会青年正撑着伞在雨中搜寻,其中一个人耳朵上戴着熟悉的黑色耳钉。
是程野的那颗。
店员走过来,皱眉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程野突然伸手搂住许明远的肩膀,语气自然得像是排练过无数次:"我弟弟,淋雨发烧了,借个地方躲一下。"
许明远僵住,却没拆穿。他注意到程野说谎时,耳钉会轻微晃动,像是暴露了心跳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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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两人躲进了便利店后巷的废弃集装箱里。**
狭小的空间里,程野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微弱的火光映照在两人脸上。他的手腕内侧,几道陈旧的疤痕在光影下格外刺眼。
"十四岁留下的。"程野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养父母退货前最后的纪念品。"
许明远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
他想起程野的药瓶,想起那张被划掉的诊断书,想起他换掉的耳钉——所有碎片突然拼凑在一起,形成一幅清晰的画面。
**程野一直在独自承受着什么。**
许明远突然伸手,抓住程野的手腕。他的手指碰到那些疤痕,触感粗糙却真实。
"现在有我了。"他说。
暴雨拍打着铁皮集装箱,声音震耳欲聋,却盖不住程野那一瞬间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