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儿,我还是想亲自问问端妃。就算齐家真的牵扯其中,我也得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年世兰道。
甄嬛点了点头,“娘娘思虑周全,只是这件事儿怕是瞒不了太久,皇上那边已经换了人查案,消息迟早会传开,您得尽快。”
“我知道。”年世兰抬眼看向甄嬛,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你如今怀着身孕,这些腌臜事就别多操心了,尤其是牵扯到我的事,你更要避嫌,别让自己身陷险境。”
“娘娘放心,臣妾省得。”甄嬛站起身,扶着槿汐的手,“那臣妾就先回承乾宫了,娘娘若是有消息,不妨派人告知臣妾一声。”
年世兰颔首,看着甄嬛离去的背影,转身对颂芝吩咐:“备轿,去延庆殿。”
“娘娘,要不要把绯昀和珞宁两位小公主带上?”颂芝提议道,“带着公主们去看温宜公主,也显得自然些,不至于让端妃娘娘觉得您是特意为了公事而来。”
年世兰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不必了。这几日换季,早晚温差大,别让孩子们出去吹风,免得生病。”
她今日是来谈正事的,需要的是坦诚相对,而非虚与委蛇的掩饰。
颂芝知道她的性子,不再多劝,连忙下去准备。
延庆殿的氛围向来清静,殿内燃着淡淡的药香,混着窗外腊梅的清冽,透着几分疏离。
年世兰刚踏入殿门,就见端妃正坐在窗边,轻轻拍着温宜公主的背,低声哼着摇篮曲。
温宜蜷缩在她怀里,双眼紧闭,已经睡着了。
“怎么这个时辰让她睡了?”年世兰放轻脚步,走到近前,声音压得极低。
这不上不下的时辰,睡太久怕是会耽误晚间休息。
端妃抬起头,眼底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温和:“温宜昨夜受了惊,没睡好,方才好不容易哄着了。你先坐会儿,我安置好她就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温宜放在内侧的软榻上,盖好薄被,又嘱咐吉祥好生看着,才转身跟着年世兰走出内殿,来到外间的暖阁。
“本想着等温宜睡熟了,就去翊坤宫找你,没想到你倒先来了。”端妃坐下后,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我听说了昨夜景仁宫的事,谦嫔娘娘还没有消息?”
年世兰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搜了一夜,西六宫的闲置宫殿都查遍了,还是没找到。苏培盛已经去回禀皇上了,接下来该怎么查,还得等皇上的旨意。”
“皇后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把人留下,自然早就做好了安排,哪会这么容易被找到?”端妃的语气平淡,却透着几分了然,“不过就算找不到,这件事儿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皇上已经下令禁了景仁宫的人出入,皇后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啊,皇上不会允许后宫妃嫔无故失踪,太后也不会真的包庇她。”年世兰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郑重起来,“先不说谦嫔的事了,我今日来,是有别的事要同你说。”
她看向颂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宫同端妃有要事相谈,你们都出去守着,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也不许靠近暖阁。”
“是。”颂芝连忙躬身应下,带着殿内的宫女太监一同退了出去,轻轻合上了暖阁的门。
端妃看着年世兰这般郑重的模样,心里渐渐忐忑起来,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茶盏:“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你知道之前国公府何自书的案子吧?”年世兰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
这无疑是句废话。
国公府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宫里宫外无人不知,端妃自然也听说了。
她点了点头,疑惑道:“可是有了新的眉目?”
“原本这件案子是莞嫔的父亲甄远道在查,”年世兰缓缓说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端妃的脸,“但方才莞嫔来告诉我,皇上已经下旨,让甄大人不必再查了,换了其他人接手。原因是,这个案子牵扯到了宫里的妃嫔。”
端妃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上的血色瞬间淡了几分。
她看着年世兰紧盯的目光,心里的猜测渐渐清晰,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难不成,这案子同我有关?”
“的确与齐家有关。”年世兰没有否认,语气却缓和了些,“但我从未怀疑过你。我今日来,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准备,免得日后消息传开,你措手不及。”
端妃听说是齐家,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失望与冷意:“齐家……他们也确实同我没什么关系了。”
年世兰愣了。
她知道端妃与齐家的关系不算和睦,却没想到她的态度会如此冷淡。
“当年我在宫里被你……被华妃折磨得不成人形,身子垮了,连孩子都没保住的时候,齐家是怎么做的?”端妃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像是在回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们怕我牵连家族,恨不得立刻同我断绝关系,连一封慰问的书信都没有。但凡他们有年将军对你一半的维护,我也不至于落到那般境地。”
她顿了顿,眼底的冷意更甚:“如今我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掺和进这种事里,真是……不知死活。”
“我今日来,也是想问问你的意思。”年世兰看着她决绝的样子,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依我看,齐家多半是被人利用了,只是还不知道那个借着你的身份联系齐家、挑唆他们入局的人是谁。”
“不管是谁,都同我没有关系。”端妃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你不必因为我,就对他们手下留情。他们今日能做出这种事,就是自寻死路,不配得到宽容。”
“可那毕竟是你的母家。”年世兰有些为难,“你父亲和母亲,说到底还是要指望你大伯一家照拂,若是齐家倒了,他们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她对端妃的家世略有了解,知道齐家内部并不和睦,端妃的父亲愚孝,祖母又偏心大伯,端妃在家族里本就没什么地位。
“他们若是真对我有一分真心,若是真为我想过,就不会让我入宫这么多年,始终没能自立门户。”端妃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与失望,“家中没有儿子,按理说,凭着我在宫里的位份,我父母本该被善待……”
“可我父亲一味愚孝,任凭祖母偏心大伯,将我母亲的嫁妆都拿去补贴大伯家,从未为我和母亲说过一句公道话。这样的母家,我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年世兰沉默了。
她没想到端妃对母家的失望竟到了如此地步,看来她之前的顾虑都是多余的。
她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心里也有数了。接下来我会让周宁海继续查,看看是谁在背后操纵齐家,定不会让他们白白利用你的身份。”
“你心里有没有怀疑的人选?”端妃突然问道,眼神锐利了几分。
年世兰想也没想,语气带着几分愤懑:“还能有谁?景仁宫那位呗。她对我恨之入骨,一直想找机会扳倒我。之前她刚被禁足,年府就出了事儿,若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我是万万不信的。”
“若说对你的敌意,皇后自然是首当其冲。”端妃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深思,“可你也说了,皇后刚被禁足,年府就出了事。这种牵扯甚广的阴谋,绝非一朝一夕就能策划好的,皇后刚被禁足,根基未稳,未必有这么大的能量。”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悠远起来:“这段时间,大家都在查何自书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却一直没有头绪。我也反复想过这件事,直到你刚才提到齐家,我反而想起了一件旧事。”
年世兰的心猛地一跳,不知为何,端妃一提到旧事,她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佟佳公主。
她试探着问道:“这件旧事,可是与佟佳公主有关?”
“没错。”端妃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年世兰会猜到,“当年佟佳公主还在闺中时,是被孝懿仁太后当做凤位人选来培养的,身份尊贵,性子也高傲,从不肯同我们这些世家小姐一起游玩,更别说私下接触哪家的世子了。”
“……可是在她同何自书定婚前夕,京中却悄悄流传着一种说法……说佟佳公主怀了身孕。”
年世兰心中一震,原来端妃也听说了这件事!
她连忙点头:“前些日子,我也查到了一些线索,确实有这样的传言。只是我觉得奇怪,当年我也在京中,为什么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