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漏过凝香殿的窗棂,在地上割出一道惨白的口子。花千骨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怀里揣着个温热的铜手炉,那是三天前禁军封门前锦柔偷偷塞给她的。墙角蛛网沾着昨夜的露水,在风里一晃一晃,像谁忘了收的吊唁幡。
殿外传来梆子响时,她正数着地砖上的裂纹。一共三十七道,横的竖的,像张困住人的网。三天前白子画把孩子们带走时,子瑜死死攥着她胸前的璎珞,那串珊瑚珠子到现在还硌着心口疼。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条缝。逆光里站着个瘦小的影子,手里托盘碰出轻响。花千骨把铜手炉塞进被窝最深处,慢吞吞地拢了拢散乱的鬓发——她知道是谁来了。
锦柔走进来时脚步发飘,黑漆托盘上的青瓷碗晃得厉害。当归的苦香混着点说不清的甜腻味儿飘过来,花千骨的鼻尖轻轻抽动了一下。
“娘娘,该喝药了。”锦柔把托盘搁在缺了角的梳妆台上,白瓷调羹碰碗沿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她穿了身灰布衣裳,往日油亮的发髻上连支银簪都没有,露出的耳后有片青紫——像是被人掐出来的。
花千骨没应声,目光落在那碗药上。深褐色的药汁表面浮着层琥珀色油花,在月光底下闪得诡异。她记得太医说过安胎药该是浅黄澄清的,带着淡淡的姜香。
“殿下特意吩咐太医院熬的。”锦柔的声音发紧,像被人捏住了喉咙,“说是加了阿胶和人参,对龙胎好。”
花千骨这才抬眼。锦柔的眼皮肿得像核桃,左手藏在袖口里,右手端着药碗的指节泛白。十年前陪嫁来的八个丫鬟死的死散的散,就剩这个锦柔。当年她为了护着自己被开水烫掉半条胳膊,此刻却连看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放下吧。”花千骨突然伸手,指甲擦过锦柔的手腕。丫头像被针扎似的猛地缩回手,怀里掉出个东西,“啪嗒”砸在青石板上。
是粒珍珠纽扣,上面还粘着段金线。
花千骨认得这纽扣。三日前白子画来凝香殿时,玄色常服第二颗扣子松了线头,就是锦柔跪在地上给他缝好的。当时她躲在屏风后,听见锦柔把银针咬在嘴里的声音。
药碗还在冒着热气。花千骨慢悠悠地转着碗沿,看那层油花聚了又散。忽然她指尖一歪,半碗药汁“哗啦”泼在锦柔的灰布裙上。
“哎呀!”锦柔尖叫着跳开,被泼中的裙摆迅速洇开片深褐色,边缘泛起细微白沫。“娘娘您……”
花千骨弯腰捡起地上的珍珠纽扣,慢悠悠地擦干净上面的灰。“这药闻着不对。”她突然提高声音,盯着锦柔的眼睛,“你袖子里藏着什么?拿出来!”
锦柔吓得牙齿打颤,双手紧紧捂住袖口。“没……没什么……”
“拿出来!”花千骨猛地站起身,后腰撞在床柱上,疼得倒抽口冷气。她忘了自己现在不能动气——腹中那个三个月大的孩子还不稳妥。
趁着花千骨弯腰喘息的功夫,锦柔突然往外跑。但没跑两步就被门槛绊倒,像只被打断腿的兔子在地上抽搐。花千骨慢慢走过去,一脚踩住她的手背。
“啊——”锦柔的惨叫声刺得人耳膜疼。
花千骨蹲下身,扯出她藏在袖口里的东西。是张叠成方块的黄纸,上面用朱笔描着看不懂的符咒,边角还沾着几粒黑米。
“这是什么?”她指尖戳着那张符咒,声音冷得像殿门外的石板地。
锦柔的哭声卡在喉咙里,变成嗬嗬的抽气声。“殿下……殿下说您会反噬……让奴婢带着这个镇压……”
“镇压?”花千骨突然笑出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白子画是要镇压我肚子里的孩子吧!”她揪着锦柔的衣领把人提起来,看见丫头脖子上挂着的平安锁——那是子琰周岁时她亲自挑的银锁。
锦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