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大夫闻言,手里的紫砂小壶 “咚” 地搁在柜台上,壶盖磕出轻响。
他捋着胡须的手顿了顿,目光扫过眀德涨红的脸,急声道:“人呐?快扶进来!”
眀德急得快哭了:“车就在门口,主子晕着没法动啊!”
老陈大夫不再多言,从药柜最上层抽了个黑布包,里头是银针、脉枕。浣碧见他要走,忙将药材单子夹进书册塞在岳禄手里,“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瞧瞧。”
说罢,就要跟上。
岳禄一把拉住她,低声提醒:“你别去!没瞧见那个传话的下人腰间佩的香囊吗,那可是银丝镶嵌的,我听齐大人家的小厮说,这种工艺的香囊要十两银子一个呐,那能是一般人家吗?万一出点什么事咱们可承担不起!”
浣碧方才听老陈大夫讲药材时,她就觉得这老大夫不一般。此刻见是了不得的急病,更是忍不住好奇。
“你放心吧,我就是跟着老大夫身边看看,不会惹事的。”不给岳禄说话的机会,便兴冲冲地追了上去。
老陈大夫脚步稳健,浣碧紧随其后,刚到门口,就见一车一马停在阶下,一个小厮恭敬地垂手立在一边,浣碧见他面善,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眀德掀开车帘,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车里十三阿哥歪在软垫上,脸色白得像宣纸,一头脸的汗,牙关紧咬着,左手死死攥着右腿裤管,指节泛白。
裸露的膝盖竟比寻常人肿了近一倍,疮口溃烂黄绿的脓液夹杂着血丝看上去十分骇人。
“老陈大夫,你快给我家爷瞧瞧!” 眀德声音发颤,“前儿还好好的,今儿晨起就这样了,刚上路还能说话,谁知道才走到外城门,人就突然晕过去了......”
老陈大夫俯身,先探了探十三阿哥的额头,又捏起他的手腕搭在脉枕上。三指刚搭上寸关尺,他眉头便蹙了起来:“脉数而滑,是热毒壅盛之象。” 说着又仔细观察那疮口。
指尖在膝下处轻轻按压,竟半天都没回弹,“这病根子在骨,湿邪裹着热毒堵了经络,稍动便痛入骨髓。”
浣碧在旁看得仔细,见那膝盖肿如鹤膝,上下腿却偏瘦,想起书上说的 “鹤膝风者,胫细而膝肿”,果然分毫不错。她注意到十三阿哥裤脚沾着些湿泥,忍不住轻声问:“你家主子近日是不是常往水边去?”
眀德正思忖着,坐在车里的一白面少爷答道:“十三爷近来在皇庄查看稻田水情,难不成是那时沾染上的?”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浣碧一跳,方才光顾着看病患,没注意这马车上竟还有一个人,下意识抬头去看,一时间怔住。
尹卿辞也注视着她,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心中不免多了几分疑惑。
老陈大夫瞧了浣碧一眼,轻咳一声:“不错,再加上劳顿耗了正气,这才痰瘀毒邪,正气不足。”
浣碧见尹卿辞一脸的迷茫,便察觉出他应该是没认出自己,心中有点失落。闻听老大夫的咳嗽声连忙醒神。
“这病我没见过,能让我摸下脉吗?”
老陈大夫倒是无所谓,毕竟浣碧的医术他心里是有数的,就是这十三爷的身份……
眀德刚想制止,尹卿辞却说,“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