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五十，宿舍楼的走廊刚飘进第一缕晨光，沈安的被子就被一股不容分说的蛮力掀开。带着薄荷沐浴露味的冷空气像小刀子似的钻进来，他猛地打了个哆嗦，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闷声闷气地嘟囔：“陆呈安你是不是有什么起床气后遗症？”
“我这是拯救你于早八迟到的水火之中。”陆呈安的大嗓门在宿舍回荡，他已经换好了干净的白T恤，发梢还滴着水，随手甩了条毛巾在沈安背上，“再不起，你那宝贝微积分课本就要被宋楚航当早餐垫纸了。”
沈安从枕头缝里偷看，果然见宋楚航站在阳台晾衣服，晨光漫过他温和的侧脸，手里正拎着墨景哲那件印着骷髅头的黑色卫衣——昨晚这家伙打球回来随手扔在盆里，现在被宋楚航轻轻抻着领口，仿佛在打理一件易碎的瓷器。
“你忘了今天要换座位？”宋楚航转过头，镜片反射着晨光，“去晚了咱们四个就得被拆开，我可不想跟隔壁宿舍那个总在课堂上啃韭菜盒子的家伙当同桌。”
“谁要跟你们仨挤一块。”墨景哲叼着牙刷冲进来，嘴角还挂着白沫，含糊不清地说，“我要去前排看英语老师的新裙子——听说今天是酒红色的。”
陆呈安伸手就揉乱他的头发，把那撮特意挑染成蓝色的刘海揉成了鸡窝：“昨天是谁躲在厕所给我发消息，说英语老师点名像阎王催命，求着我帮你答到的？”
墨景哲含着牙刷“呜呜”抗议，被宋楚航笑着推了把：“快去漱口，再磨蹭真要迟到了。”
七点十五分，四个男生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教学楼。沈安跑得急，刚拐过走廊就撞上一道坚实的胸膛，怀里的笔记本哗啦啦散了一地。
“小心点。”顾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沉得像浸了晨露的琴弦。他弯腰帮着捡本子，手指修长干净，指腹不经意擦过沈安的手背，带着点刚洗过手的微凉温度。
沈安盯着对方白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突然觉得脸颊有点热，慌忙接过笔记本：“谢了。你也选了周三的化学实验课？”
“嗯，刚去办公室交了预习报告。”顾淮的目光落在他额前那撮翘起来的呆毛上，像株倔强的小草，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伸过去，“等会儿分组，你想跟谁一组？”
沈安心里刚冒出“跟你”两个字，陆呈安就从后面窜过来勾住他脖子，差点把他勒得背过气：“安子当然跟我们一组！哎顾淮，你还没组吧？正好我们差个人，一起啊？人多热闹，实验炸了也能分摊责任。”
顾淮抬眼看向沈安，少年眼里亮闪闪的，像落了星子，分明是期待的模样。他喉结轻轻动了动，点了点头：“可以。”
上午化学实验课，沈安对着试管手足无措。透明的液体在玻璃容器里晃悠，他握着滴管的手跟打摆子似的，眼看就要滴到外面。
“先加三毫升盐酸，慢慢滴。”顾淮站在他身边，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拿着滴管的手稳得像定海神针，指节分明，动作利落。
“哦好。”沈安应着，手却猛地一抖，溶液溅出来几滴，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笨蛋。”顾淮无奈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过来，指尖擦过他手背上的水渍时，沈安突然觉得那点凉意被烫了一下，“看好了，像这样。”
他轻轻握住沈安的手，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调整角度。沈安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实验台的消毒水味，竟意外地好闻。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突然觉得耳根像被火烧似的，烫得厉害。
“嘶——”旁边突然传来墨景哲的抽气声。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把酒精灯调得太旺，火苗“噌”地窜起来，燎到了他额前的刘海，冒出一小缕青烟。
“啧，果然桀骜不驯的头发都怕火。”宋楚航从口袋里摸出把折叠剪刀，笑得温和，“我帮你修修？保证比理发店剪得齐。”
墨景哲一把拍开他的手，梗着脖子：“要你管？这叫不羁的卷度，懂不懂潮流？”
陆呈安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手舞足蹈地学墨景哲被燎到头发时的表情包，结果差点撞翻顾淮刚调好的溶液。顾淮眼疾手快地扶住烧杯，冷冷瞥了他一眼：“再闹扣咱们组的分，让这周实验报告重写三遍。”
陆呈安立刻捂住嘴对他的不近人情感到震惊，做了个“我错了”的鬼脸。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陆呈安突然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巨响，惊飞了树梢上的麻雀：“糟了！我把实验报告落在教室了！”
“我陪你回去拿。”宋楚航立刻说，转头看向沈安时，眼神温柔得像春风，“你们先去占座，我想吃三楼的番茄炒蛋，记得多要两勺汤汁。”
墨景哲已经像颗炮弹似的窜到前面：“我去打饭，今天有红烧排骨！沈安你跟顾淮去占座，要靠窗的位置，晒晒太阳暖和。”
食堂里人来人往，嘈杂得像个菜市场。沈安刚把书包放在靠窗的空位上，顾淮就端着两个餐盘过来，其中一盘里多了个油亮亮的糖醋里脊，酱汁都快溢出来了。
“看你早上没吃多少。”顾淮把餐盘推给他，自己在对面坐下，“你们宿舍平时都这么热闹？”
“还行吧。”沈安咬着筷子笑，阳光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陆呈安是自来熟，昨天刚认识的图书馆管理员，今天就约着去打球了；宋楚航总像个老母亲，我们的袜子都是他提醒着换；墨景哲嘛……看着凶巴巴的，其实你给颗糖就好了。”
顾淮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像盛了揉碎的阳光，突然觉得食堂里的喧闹、碗筷碰撞声、远处窗口的吆喝声，都变得像棉花糖似的柔和起来。
晚上宿舍熄灯前，沈安趴在床上对着实验报告发呆，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顾淮发来的消息：“今天的实验数据我整理好了，发你邮箱了，注意查收。”
他刚回了句“谢谢学霸”，就听见墨景哲在下面喊：“沈安！陆呈安说要跟你睡，他说他怕黑——”
“墨景哲你闭嘴！”陆呈安的声音从隔壁床传来，带着点气急败坏的羞赧，“我是怕你晚上又踢被子！上次把我踹到床底的事你忘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宋楚航轻咳一声，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明天还要早课，再闹我就把你们藏的零食全上交宿管。”
宿舍立刻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沈安笑着摇摇头，抬头看向窗外。月光透过树枝洒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幅流动的水墨画。他想起白天顾淮握着他的手调溶液的温度，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份温热，心里像揣了颗小小的糖，慢慢化开来。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顾淮发来的：“明天早课我帮你占座，第一排，离黑板近，适合你这种容易走神的。”
沈安对着屏幕笑出了声，手指飞快地敲出一个“好”。黑暗里，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根，突然开始期待明天的早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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