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液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我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无影灯，金属反光里映出自己瞳孔——那里面游动着细小的金线，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蜉蝣。硝子的手术刀悬在我肘窝上方，刀尖折射的光斑在皮肤上跳成星点。

"反转术式准备。"她咬着的烟卷随话音颤动，灰烬簌簌落在我的绯袴上。刀锋划开皮肤的刹那，皮下金线突然暴起，细如蛛丝的线体绞住手术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五条悟吹了声口哨。他不知何时挪到了消毒柜旁，三把手术刀在他指间翻飞成银色的扇。"建议改麻醉方案。"刀刃突然转向硝子，"或者你想体验被自己的咒力反噬？"

硝子手套沾了我的血，在无影灯下泛着珍珠光泽。她突然扯开我衣领，医用剪刀尖端抵住锁骨下方——那里的皮肤下，金线正组成残缺的五芒星。"寄生型咒具？"剪刀猛地刺入，金线却先一步缠上她手腕，将咒力反弹回她自己左眼。

硝子踉跄后退撞上器械架，玻璃药瓶在她肩头炸裂。我试图起身，却发现金线已将我牢牢固定在医疗台上，那些丝线穿过布料扎进金属台面，像缝衣针穿透棉花。

"别动。"五条悟的声音突然贴近耳。他摘掉眼罩的瞬间，苍蓝虹膜里映出我血管中流动的金线脉络，"它们在改写你的咒力回路。"

剧痛从脊椎窜上后脑。视野边缘开始渗出泛黄的记忆碎片——十二单衣的少女在跳《神乐》，她旋转时袖摆扫过血绘的星阵，足尖点地的节奏与我昨晚的动作重合。三味线的声音隔着水面传来，琴弦每震动一次，医疗室的白炽灯就闪烁不定。

硝子擦着嘴角的血站起来，橡胶手套撕开时露出被金线刺穿的手掌。"平安时代的契约术。"她扯断缠绕的丝线，断口处渗出沥青般的液体，"用舞姬血脉当咒力容器。"

记忆碎片突然清晰。我看见十二单少女对着铜镜，额间桔梗纹正被金线重新勾勒。镜面映出她身后的黑袍男人——白橡木发色，眼下两道红纹，正在往她脊椎植入发光的金线。

"藤原...千晴？"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医疗台突然剧烈震颤，固定我的金线全部绷直，像被无形的手拨动的竖琴弦。五条悟的掌心覆上我额头，六眼的苍蓝光芒暂时隔断了记忆洪流。

夜蛾正道破门而入时，整面墙的医疗器械正在共鸣震颤。他扔出的咒骸玩偶刚跃到半空，就被暴走的金线绞成棉絮。"五条！"夜蛾的怒吼混着金属扭曲的噪音，"你带回来的是什么鬼东西？"

五条悟的白发在咒力激流中飞扬。他突然扯开制服领口，锁骨下方露出与我一模一样的桔梗纹——只是颜色是冻结般的苍蓝。"四百年前的契约，老师。"他指尖轻触自己的纹路，苍蓝咒力顺着金线反向灌入我体内，"需要血脉认证才能暂停。"

两种咒力在血管里对冲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硝子趁机将镇静剂扎进我颈动脉，针头却瞬间被金线熔断。夜蛾正道的咒力屏障在医疗室展开，熊猫咒骸的残肢堵住了疯狂增殖的金线。

"回路改写完成度37%。"硝子盯着墙上蔓延的金色纹路，那些图案正吞噬着医疗符咒，"继续下去她会变成活体咒具。"

五条悟的呼吸突然喷在我耳后，带着焦糖和血的气息。"听着，"他声音压得极低，六眼虹膜里闪过我从未见过的凝重，"能跳完《神乐》的只有你，但契约要的是能跳完又死掉的容器。"

记忆碎片再次涌现。这次是十二单少女的葬礼，她的遗体被金线包裹成茧，悬浮在注连绳结成的星阵中央。穿黑袍的男人们——全都带着眼下红纹——正将她的血滴在无数微型五芒星上。

医疗室的灯光突然变成血色。我发现自己站在记忆与现实的交界处，左手被五条悟拽着，右手却伸在十二单少女的葬礼场景里。金线在我们之间形成桥梁，他的苍蓝咒力与我的血色光刃在桥中央相撞，炸开的能量波掀翻了整个器械架。

"五条家的小鬼。"记忆里突然响起沙哑的老者声音。黑袍男人们同时转头，他们眼下的红纹渗出黑血，"你师父没教过你，别碰藤原家的遗产？"

五条悟突然大笑。他拽着我后退半步，我们跌回现实的医疗室，身后记忆碎片如镜面般碎裂。夜蛾正道的咒力锁链捆住我四肢，那些锁节正在金线侵蚀下迅速锈蚀。

"最后机会。"五条悟的指尖点上自己苍蓝桔梗纹，咒力在虚空画出繁复的封印阵，"要么我强行切断契约连接，要么你主动接纳金线改造。"

硝子冲过来按住我肩膀。"回路改写超过50%会不可逆！"她医用剪刀挑开我衣领，露出锁骨下已成形的五芒星，"看清楚了？这些线在往你心脏方向爬！"

剧痛中浮现出新的记忆片段。年幼的祖母在神乐殿起舞，她每次旋转时，金线都在绯袴下闪烁。殿外站着穿现代服饰的男女——他们锁骨下方都有微型五芒星疤痕。

"樱庭屋的..."我牙齿打颤，金线已缠上喉管，"...历代舞姬？"

五条悟的阵突然压下来。苍蓝咒力与金线相撞的瞬间，整个医疗室陷入绝对寂静。我看见自己的血珠悬浮在空中，每滴血里都映出不同的记忆场景——十二单少女的祭祀、祖母的舞蹈、以及我从未见过的，穿高专制服的年轻女子被金线贯穿胸膛的画面。

"三。"五条悟的声音像隔着水传来，他苍蓝桔梗纹开始渗血，"二。"

夜蛾正道的咒力锁链突然全部断裂。硝子扑向失控的医疗设备，她白大褂上溅满我的血和金线熔化的金属液。"不行！"她冲五条悟吼道，"切断连接会引爆整个咒力回路！"

"一。"

绝对被玻璃震碎的声响打破。我发现自己站在医疗室中央，暴走的金线全部温顺地垂落在地，像被驯服的蛇群。五条悟的指尖还点在我额间，他的血顺着我的鼻梁滑到唇上，尝起来像冰过的铜币。

夜蛾正道缓缓放下结印的手。墙上钟表的秒针停在原处，所有医疗器械都覆盖着冰晶。只有硝子掌心的伤口证明刚才的混乱不是幻觉——她正在用反转术式治愈自己，而金线不再攻击她。

"临时平衡。"五条悟重新戴上眼罩，声音恢复轻佻，"下次体检记得预约我值班时间。"他转身时制服下摆扫过地面金线，那些丝线突然全部立起，组成短暂的藤原家纹又散落。

硝子捡起半融的镇静剂针管。"回路改写率41%，"她橡胶手套擦过我锁骨下的五芒星，"好消息是心脏区域还没被侵入。"手套撕开时露出她自己的疤痕——与金线组成的图案完全吻合。

夜蛾正道捡起破碎的咒骸残肢。"解释。"他拳头捏得咯吱响，墨镜反光遮不住暴起的青筋，"为什么五条家的封印术能压制藤原契约？"

五条悟正玩从器械堆里捡出的玻璃眼球。"血缘关系呗。"他将眼球抛向空中，任其被残留金线绞碎，"就像硝子的反转术式会被优先攻击——"突然凑近夜蛾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因为她的术式原型，就是来自被契约杀死的某个樱庭舞姬。"

医疗室的门突然被狂风吹开。走廊上站着十几个穿白袍的医师，他们手中的咒具全部指向室内。为首的老者额间有缝合线疤痕，目光落在我锁骨下的五芒星时，浑浊的眼球剧烈震颤。

"特级咒物回收部队。"夜蛾正道挡在我面前，咒力在拳套上凝聚成黑光，"总监部动作真快。"

五条悟突然揽住我肩膀。"看那边。"他强行扳过我的脸，窗外晨光中，高专的钟楼正被紫雾笼罩，"记住这个画面。"他的呼吸带着铁锈味，"下次金线暴走时，它会帮你区分记忆和现实。"

老者踏入医疗室的刹那，我绯袴上的金线全部竖起。它们在空中拼出残缺的星图，正好与硝子掌心的疤痕组成完整图案。五条悟的六眼在眼罩下微微发光，他哼着走调的演歌，指尖却悄悄在我后背画下苍蓝的桔梗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