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妆棉蹭过眼尾,干涸的血浆顺着皮肤纹路化开。
林听雨望着镜中自己,青灰色油彩还残在颧骨,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阴翳。
这是她今天的角色,古装剧里的索命女鬼。
戏份只有三分钟,台词不过一声嘶哑呜咽。
却要在四十度的摄影棚里,裹着三层厚重戏服,反复躺进冰冷的道具棺材五次。
手机闹钟突然震动,尖锐的铃声划破卸妆间的安静。
林听雨猛地起身,抓起椅背上的背包就往外跑。
背包里装着另一套“行头”。
磨得发白的破洞裙,沾着假蛛网的黑色长发,还有一瓶没开封的血浆喷雾。
她要赶去城市另一端的游乐园,那里的鬼屋,还等着她扮演野鬼。
八点整,鬼屋的冷光灯亮起,营造出阴森的氛围。
林听雨换上破洞裙,长发随意披散,遮住大半张脸。
她佝偻着脊背,将自己藏在拐角的阴影里。
裙摆拖在地上,走动时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像幽灵在暗处徘徊。
游客陆续进场,脚步声、说笑声渐渐靠近。
林听雨屏住呼吸,指尖轻轻勾着垂落的发丝。
一组穿校服的女孩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吓得紧紧攥着同伴的胳膊,哭声断断续续。
等女孩的哭声稍歇,林听雨倏然抬眼。
青黑的眼尾泛着幽光,喉咙里挤出一声空灵的哀啼,穿透寂静的空气。
女孩吓得浑身一僵,手里的爆米花簌簌落地,撒了满地金黄。
“别追太近,保持安全距离。”
对讲机里传来主管的提醒,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
林听雨点点头,没有再动。
她望着游客跌跌撞撞奔逃的背影,指尖下意识摩挲着口袋。
那里装着一张皱巴巴的演员证,是三年前她从老家来到这座城市时,最珍贵的东西。
每天除了来鬼屋这里磨合一下演技,好像她的人生无所事事。
冷光灯的光晕在地面投下斑驳阴影,林听雨重新缩回拐角。
长发遮住的嘴角,还残留着刚才哀啼时绷紧的触感。
她调整姿势,让佝偻的脊背更显僵硬,裙摆刻意蹭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响,与鬼屋自带的风声音效混在一起。
又一组游客走近,是对牵手的情侣。
男生故作镇定地说“别怕,都是假的”。
女生紧紧闭着眼睛,一直往他怀里缩。
林听雨指尖捏起一撮假蛛网,等两人经过时,轻轻一扬。
蛛网飘落在女生发间,她同时低低呼出一口气,带着若有似无的凉意。
女生猛地睁眼,瞥见阴影里半露的苍白侧脸,尖叫着拽着男生往前冲,高跟鞋踩得地面咚咚作响。
“啊!鬼啊!”
林听雨静静看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对讲机再次传来声音,这次是换岗提醒。
她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长发滑落下来,遮住了眼底的疲惫。
走到员工休息室门口,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在说笑,是其他扮鬼的同事。
她没进去,靠着冰冷的墙壁站了会儿,从背包里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
水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稍微缓解了喉咙的干涩。
刚才那几声哀啼,耗了她不少气力。
远处传来鬼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混着游乐园隐约的音乐声,在冬夜里格外清晰。
林听雨把水瓶塞回背包,理了理凌乱的长发,转身重新走进那片熟悉的阴影里。
下一组游客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