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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色刚蒙蒙亮,齐梳就提着保温桶来到了医院
病房里依旧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左航父亲已经醒了,眼神比昨天清明了一些,正望着天花板出神
齐梳轻轻敲了门走进去,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齐梳“叔叔早上好,我是左航和朱志鑫的朋友”
齐梳“给您带了点自己熬的粥,您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老人缓缓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干净、眼神清澈的女孩,有些茫然,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齐梳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熟练地摇动病床,让老人能够半坐起来
她盛出一小碗温热的、熬得烂糯的白粥,坐在床边,用小勺子舀起一勺,仔细地吹了吹,确认温度适宜了,才小心地递到老人嘴边
齐梳“叔叔,小心烫。”
老人顺从地张开嘴,慢慢地吞咽着
一碗粥下去,他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看着老人精神稍好,齐梳一边收拾碗勺,一边尝试着和他聊天,想让这沉重的气氛轻松一些
齐梳“叔叔,您这两个儿子,可真是不一样。”
齐梳笑着说,先从朱志鑫打开话题
齐梳“志鑫他在国外挺好的,学习特别努力,拿了一等奖呢,就是离得远,回来一趟不容易。”
提到朱志鑫,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那是为人父的骄傲,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叹息取代
“志鑫那孩子…从小就懂事,不用人操心”
老人顿了顿,声音带着哽咽和深深的自责
“也怪我…以前忙,没给够小航关心”
“才让他从小就像个野草,风里雨里,什么都自己扛,性子也倔…”
齐梳默默地听着,心里泛起细密的疼痛
她想起最初认识左航时的样子,那个带着点痞气、眼神凶狠、仿佛对全世界都不在乎的少年
原来那看似坚硬的外壳下,包裹着的是这样一个缺乏安全感、被迫过早独立的灵魂
她没有说明自己也是朱志鑫儿时的玩伴,此刻,她只是作为一个倾听者
齐梳“叔叔,您先好好休息,等会儿太阳完全出来了,我推您去楼下小花园转转,透透气,好吗?”
老人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近乎孩童般的渴望,他点了点头
上午九点多,冬日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带来了些许暖意
齐梳仔细地给老人裹好厚厚的毯子,将他小心翼翼地扶到轮椅上,推着他走出了病房,乘坐电梯下楼
医院的小花园里,虽然草木凋零,但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一些阴冷
齐梳推着轮椅走在干净的小路上,老人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感受着久违的阳光亲吻在脸上的感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白色的哈气在清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真好…”
老人喃喃道,声音轻得像梦呓
“我以为…这辈子都再也晒不到太阳了…”
他睁开眼,看向齐梳,眼神里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谢谢你啊,小姑娘”
“欸,瞧我这记性,还没好好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齐梳推着轮椅的手微微一顿,她看着老人温和而毫无防备的眼神,犹豫了一下
告诉他全名,可能会让他联想到更多,尤其是关于朱志鑫和她可能的关系
她不想在这个时刻增添任何不必要的复杂情绪
齐梳“叔叔,您叫我小齐就好。”
“小齐…好,小齐。”
老人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
齐梳继续推着他慢慢走着,开始跟他讲起朱志鑫
她挑了些轻松愉快的片段
比如他第一次参加物理竞赛紧张得手心冒汗,却还是一脸镇定地拿回了奖状
比如他表面上看起来冷冷清清,其实背地里会偷偷给流浪猫喂食
她讲述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一直带着温柔的笑意
老人那因病痛而常常显得麻木的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作为父亲的欣慰和骄傲
齐梳“叔叔,您放心,”
齐梳停下轮椅,蹲下身,平视着老人的眼睛,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仿佛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齐梳“冬天很快就过去了,”
齐梳“我们都能熬来春天的”
老人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善意的眼睛,像是被这份单纯的美好所触动,他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齐梳的手背,点了点头,眼里有水光闪动,却终究什么也没再说
阳光依旧暖暖地照着,花园里有零星几个病人在家属的陪伴下散步
但齐梳知道,这片看似平静的暖阳之下,正进行着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无比残酷的倒计时
她此刻能做的,就是陪这位可能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好好享受这冬日里,最后的,也是最珍贵的阳光。
而那个关于“春天”的承诺,在她自己心里,却沉重得如同这整个寒冷的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