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星历347年，第七星际航道的航标灯灭了第三盏。

林砚站在瞭望塔上，指尖划过舷窗凝结的霜花。窗外是墨色的宇宙，原本该闪烁着航标灯的坐标，此刻只剩下深邃的黑，像被人挖去的瞳仁。她的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雾，又被指腹擦去，露出掌纹般交错的星轨——那是她用三年时间手绘的航道图，每个航标点都用银漆做了标记，如今已有三处银漆被她抠得露出了木底。

“还在看？”副舰长陈野端着热可可走进来，军靴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联盟发来了新的绕行指令，让我们放弃修复，直接改道去阿尔法星系补给。”

林砚没回头，声音裹在冷气里有些发僵：“第三盏灯灭的时候，有艘民用货船偏离了航道，现在还没联系上。”

“那是他们自己不按规程航行。”陈野把热可可塞进她手里，杯壁的温度烫得她指尖一颤，“航标灯用了五十年，早就该换了。联盟没钱维护，我们这些巡逻兵操什么心？”

热可可的甜香漫上来，林砚却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样子。老人躺在医疗舱里，枯瘦的手指攥着她的手腕，指腹反复摩挲着她手背上的星状胎记：“小七航道的灯，是你爷爷亲手装的。星光不灭，回家的路就不会断。”

那时她才十六岁，穿着崭新的军校制服，在父亲的星图上把每个航标点都画成了星星。

瞭望塔的警报突然尖叫起来，红色的警示灯在天花板上滚成血河。陈野的通讯器里炸开调度员的嘶吼：“‘守望者’号！立刻前往坐标X73区域！有艘客运舰撞上了陨石带，求救信号正在衰减——”

林砚抓起外套往外冲，热可可泼在地上，在低温舱里瞬间冻成冰晶。她跑到驾驶舱时，导航屏幕上的X73区域正被一片紫色星云笼罩，那是被称为“迷雾之海”的危险地带，陨石在星云中高速穿梭，任何探测器都无法穿透。

“开进去。”林砚系上安全带，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陈野猛地抬头：“你疯了？‘迷雾之海’是禁航区，进去就是送死！”

“里面有三百二十四名乘客。”林砚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翻飞，调出父亲留下的旧星图——那上面用红色铅笔标着一条细线，从X73区域边缘直穿星云中心，“我父亲二十年前在里面救过一艘科考船，这是他记下的安全航道。”

飞船冲进星云的瞬间，林砚感觉像是扎进了粘稠的墨汁。舷窗外的星光被切割成碎片，陨石撞击防护罩的闷响从船体深处传来，像有人在用重锤敲打肋骨。她盯着父亲的旧星图，那些模糊的铅笔痕迹在颠簸中仿佛活了过来，指引着飞船避开致命的陨石群。

当“守望者”号的探照灯穿透浓雾，照亮客运舰破损的侧翼时，林砚突然看见对方舰体上的标志——那是父亲当年服役的“启明星”号同款徽章，银色的星芒在紫雾中微微发亮。

通讯器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呼救：“我们的引擎……被陨石卡住了……航标灯灭了，我们找不到方向……”

林砚按下扩音器按钮，声音带着刚从紧张中缓过的微颤：“别怕，跟着我们的尾灯走。星光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