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的引擎声还没在耳畔彻底消散,远处悬浮的光膜泛着淡紫,将这片被虚假星环守护过的地方裹成孤岛,空气里有清冽的草木香,和黑塔空间站的金属味截然不同。
她正怔着,那刻夏突然攥紧了她的手腕。他的指尖还带着操控飞行器时的凉意,目光却落在不远处——一面半嵌在岩壁里的镜子正浮在半空,镜身流转着银白的光,正是他们一路寻来的时空裂隙接口。刚才穿过时的眩晕感还没彻底褪去,镜身已经开始变得透明,像要融进周围的光里。
“站稳。”那刻夏的声音压得很低,扶着她的手臂往旁退了半步。言温树这才发现掌心的星图纹路又开始发烫,只是这次的热意很轻,像有细碎的光在皮肤下轻轻跳。
她抬头看那刻夏,他正一瞬不瞬盯着镜子消失的方向,眉头拧得很紧。
“我们……真的回来了。”她轻声说,话音刚落,手腕突然一阵发沉——那刻夏拽着她转身就往深处走,步伐比在黑塔时还要急,银发随着动作扫过她的手背,带着点仓促的凉意。
“得去找阿格莱雅。”他头也不回地说,声音里有她没听过的紧绷,“你身上的星核碎片还在不稳,刚才穿裂隙时波动更明显了。”
言温树愣了愣,才想起黑塔营养仓里翻腾的蓝液,想起那刻夏说“只有你能让星核重新亮起来”时的眼神。她跟着他穿过一片开着淡金色小花的草地,远处渐渐出现成片的白色建筑,尖顶戳在淡紫色的光膜下,像竖起来的贝壳。
走到最大的那座建筑前时,门突然自动滑开,阿格莱雅走了出来。她的头发是浅金色的,垂在肩头像流淌的光,看见那刻夏时,原本平和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尽管她看不见),嘴角却勾起点讥诮的笑:“稀客啊,叛逃翁法罗斯的「罪人」,居然肯主动踏回翁法罗斯?”
那刻夏没接她的话,直接将言温树往身前拉了拉,掌心护在她后背。“阿格莱雅,我需要你帮忙。”他的声音很沉,不像刚才和她说话时带着点沙哑的软,而是硬邦邦的,像在说一件不容置喙的事。
阿格莱雅的目光落在言温树身上,扫过她掌心泛着金光的星图,又抬眼看向那刻夏,眉梢挑了挑:“星核在她身上?”她顿了顿,突然提高声音,“那刻夏,你忘了规矩?翁法罗斯从三百年前起就封境了,任何居民不准离开,更不准……”
“我知道规矩。”那刻夏打断她,往前踏了半步,将言温树彻底挡在身后,“但她不能走。她身上的星核碎片正在溃散,刚才穿裂隙时已经有碎片外溢了,再拖下去……”他没说下去,但言温树能感觉到他扶着自己后背的手在发紧。
阿格莱雅冷笑一声:“关我什么事?带着她逃出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今天?”她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要贴到那刻夏面前,“现在黑塔的人估计都在找她,你把她带回翁法罗斯,是想把麻烦引过来?”
“我会解决。”那刻夏的声音压得更低,甚至带上了点她从未听过的妥协,“70小时,给我70小时就好。我用最保守的方式稳住她身上的碎片,不会惊动任何人。”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阿格莱雅,眼神里有某种固执的恳切,“我不放心黑塔那个女人,她的实验太激进,会害死言温树。”
言温树猛地抬头——她还是头一回见那刻夏这样说话。他明明是左眼亮着蓝色幽光、连飞行器撞陨石都没慌过的人,此刻却像在小心翼翼捧着什么易碎的东西,连语气都放软了。
阿格莱雅也愣住了,她上下打量着那刻夏,像是在看什么陌生人。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嗤笑出声:“那刻夏,你居然会求我?当年我劝你别碰星核,你狠狠嘲笑了我;后来我拦你不让带她走,你差点拆了我的防护塔——现在为了她,你肯低头?”
那刻夏没说话,只是攥着言温树手腕的手又紧了紧。言温树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凉意,也能看见他侧脸绷得很紧。
“她是我的实验对象。”突然,那刻夏开口了,声音硬邦邦的,却带着点刻意的冷,“我研究星核三百年,她是唯一能承载碎片的人,不能在这时候出事。”
言温树的心轻轻沉了一下,刚要开口,却见阿格莱雅突然笑了,这次的笑里没了讥诮,反而多了点了然。“实验对象?”她瞥了眼言温树,又看向那刻夏,“上个学期你把她护在怀里的时候,可没说她是实验对象。”
那刻夏的耳根悄悄泛起点红,别开了脸。
“行吧。”阿格莱雅突然收了笑,转身往建筑里走,长袍扫过地面的草叶,留下轻响,“我答应你。”
那刻夏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答应。”阿格莱雅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复杂,“全面封锁翁法罗斯,除了我们三个,谁也不准进。但你也别想走——在她身上的碎片稳住前,你一步都不能离开这片光膜。”她顿了顿,补充道,“这是规矩,就算你求我,也得守。”
那刻夏的眉头松开了些,点了点头:“好。”
风吹进来,带着丝丝的凉意,那刻夏扶着她往建筑里走时,掌心的温度却比刚才暖了些。言温树低头看自己掌心的星图纹路,那里的金光正轻轻跳着,像在回应他左眼的蓝。也许70小时很短,但此刻站在翁法罗斯的光膜下,被他护在身后,她突然觉得,就算是实验对象,好像也没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