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温树攥着空无一物的数据板,脚步机械地掠过神悟树庭的青铜拱门。永昼的光芒透过垂落的藤蔓,在她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却始终无法驱散她眉间的阴霾。
“非物质形态承载知识……”她低声重复着那刻夏留下的作业,指甲无意识地在数据板边缘划出细痕,“可除了垂语果干里的微纳米,还能有什么?”
晚风裹着星砂掠过城墙,将她的思绪扯向更遥远的地方。等她回过神时,脚下的石板路已变成布满裂痕的古老砖石,抬头望去,巨大的龙形骸骨横亘在城墙上方,幽蓝的磷火在空洞的眼窝中明灭——她竟不知不觉走到了龙骸古城的城门。
斯缇科西亚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吊桥下方翻涌的冥河泛着诡异的紫光。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课堂上的历史记载:这座曾经繁华的临水城市,如今只剩下亡灵徘徊的废墟。而更久远的过去,桥下流淌的本是清澈的溪流,城墙外是郁郁葱葱的原野。
“糟糕了。”言温树后退半步,鞋跟撞上身后的石柱。暮色中的古城像头蛰伏的巨兽,城门上斑驳的符文在磷火映照下扭曲变形。
她慌忙掏出指南针,却发现指针在原地疯狂旋转。大脑一片空白,她这才惊觉自己不仅迷路了,更可怕的是,记忆里竟找不到半点关于如何离开这里的线索。
夜幕彻底笼罩古城时,言温树靠着半塌的石柱坐下。双腿早已酸痛不堪,腹中饥饿感翻涌,眼皮也越来越沉。她告诉自己只小憩片刻,却在意识模糊间坠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寒意将她唤醒。言温树猛地睁开眼,发现四周已被幽绿的光芒填满——十几只浑身覆满黏液的怪物正将她团团围住,它们畸形的肢体上生长着发光的肉瘤,腥臭味几乎让她作呕。
尖叫卡在喉咙里,她踉跄着爬起身狂奔。怪物们发出刺耳的嘶鸣,黏液滴落在石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转过第三个弯时,她的脚踝突然扭到,整个人重重摔在碎石堆里。怪物的嘶吼声近在咫尺,腐臭的气息喷在她后颈,言温树绝望地闭上眼。
再见了,老师——
可惜我还没完成作业!
“砰!”
震耳欲聋的枪响撕裂夜空。言温树惊惶回头,只见那刻夏持枪立于高处,枪口还冒着青烟。他的白大褂沾满尘土,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磷火中泛着银光,显然也是匆忙赶来。
“言同学,”他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笑意,第二发子弹精准击穿扑来的怪物头颅,“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给我提供了夜间狩猎的机会?”
言温树想辩解,却被剧烈的喘息打断。
那刻夏翻身跃下,随手将她拽起来,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连龙骸古城的警告标识都不看就往里闯?”他扯下领带缠住她渗血的脚踝,“真该让你尝尝被冥河怪物啃食的滋味。”
“我……我迷路了……”言温树小声嗫嚅。
“迷路?”那刻夏猛地抬头,月光照亮他额角的青筋,依旧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整个翁法罗斯最安全的区域是神悟树庭,最危险的就是这里!”他突然顿住,盯着她苍白的脸,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她的胳膊搭上自己肩头,“算了,先回去。要是你被怪物吃掉,谁来完成我布置的作业?”
回程的路上,言温树靠在那刻夏背上,听着他刻意加快的脚步声,忽然发现对方后颈有一道新鲜的擦伤。她想问这伤从何而来,却在触及他紧绷的脊背时咽下了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