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板房的窗户投射进来，正好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那副冷色调的墨镜上。
他没看Nam，但声音清晰地响起
Bas“李总监的想法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Nam的心猛地一沉。她攥紧了放在桌下的手。要妥协吗？
Bas顿了一下，指尖点了点效果图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Bas“大堂入口的巨型艺术吊灯，设计图上标注的是天然贝壳和水晶的复合材质？”
Nam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
Nam“…是的。”
Bas“换成纯天然深海巨型砗磲，镶嵌纯金箔丝线和水晶，效果应该够‘闪’够‘贵气’。”
Bas的声音波澜不惊，像是在谈论早餐吃什么
Bas“这面背景墙方案，按Nam团队的方案走。整体预算控制好，其他地方找补回来，或者…”
他微微侧头
Bas“李总监，砗磲吊灯的费用可以从您个人偏好的那些大理石预算里出吗？效果更好，更有唯一性，也更符合我们项目‘连接海洋自然’的核心定位。您觉得呢？”
Bas的语调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力量。
他把选择丢给了李总监——是坚持用钱堆砌的、可能格格不入的俗气大理石，还是接受背景墙方案、并拥有一个真正有品味又奢华的艺术焦点？
李总监被他这招“以退为进”打得措手不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坚持大理石就显得自己毫无格调，但接受方案又不甘心放弃花钱的快感。
他支吾了半天
李总监“……那…那砗磲吊灯…效果真的更好？”
Bas“当然，”
Bas微微颔首，语气笃定
Bas“‘冲击力’远非廉价的金碧辉煌可比。Nam，把砗磲方案的详细效果模拟尽快做出来给李总监参考。”
Nam“好的Bas！没问题！”
Nam立即应下，声音因为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而微微发颤。
她飞快地看了柏石一眼，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神，只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条和紧抿的薄唇。
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滑过她的心头，混杂着感激、诧异，还有一点点被庇护的感觉。
李总监“哼…那就先按你们说的弄个方案看看！”
李总监气呼呼地丢下一句，算是找了个台阶下，转身走出板房，留下一屋子突然变得微妙的气氛。
阳光在室内漂浮的灰尘颗粒中流转。空调出风口的风吹动丹耳侧的发丝。
指挥部里只剩下Bas和Nam，以及几个屏息的工程助理。
Bas终于转过身，正面对着Nam。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那副遮挡视线的墨镜。眼睛是心灵唯一的破绽。
当那张褪去了几分青涩、轮廓更深邃、眼神却一如既往沉稳内敛的脸庞完全暴露在Nam眼前时，她的呼吸有那么一刻，是停滞的。
时间的齿轮好像卡住了。芭提亚的海浪声、窗外的喧哗似乎都离得很远。
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她，像沉静的潭水。没有任何寒暄，没有任何客套的问候语。Bas只是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个极浅、极浅的弧度，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递到了她的耳中：
Bas“处理得不错，坚持方案的原则是对的。”
阳光透过窗户，把两人之间那点微妙而冗长的沉默照得格外清晰。
夕阳熔金，把普吉岛的天边烧成一片火海。
椰子园里，椰子树长长的影子交错纵横，在地上画出奇形怪状的深色花纹。
光线柔和下来，不再那么刺眼。
“哗啦——”一声响亮的纸张摩擦声。
Teh忽然把一整叠剧本高高举起，然后狠狠摔在地上！
纸张散落一地，有几张被吹来的风卷着打了几个旋。
Teh“练不下去了！脑子全是浆糊！一团糟！”
他挫败地低吼，发泄地用拳头砸了下旁边的树干，震得树叶扑簌簌往下掉。
Oh-aew被惊得笔尖在纸上一滑，一道突兀的黑线斜斜地划破了小半幅画稿。
他心疼地“哎呀”一声，皱起了眉。
Teh没看他，烦躁地在原地踱步
Teh“越想找那个感觉越找不到！越紧张越做不好！后天就要试镜！现在这个样子，完了！”
他踢了一脚地上的剧本，声音又急又沮丧。
Oh-aew放下笔，收拾好被Teh吓了一跳的心情，努力平静地劝
Oh-aew“Teh，别急，还有时间。把自己逼太紧反而绷住了。过来看看我这个？我刚想到一个很棒的点子！”
他想转移Teh的注意力，指着自己刚画的稿子
Oh-aew“你看这个主视觉元素，我想用我们椰子园的老椰树干做原型，加工变形，结合树脂荧光材质，表现时间流逝和生命力的纠缠…”
Teh喘着粗气停下脚步，目光掠过Oh-aew的画稿。
此刻他的眼神被焦虑和挫败塞满，像蒙上了一层灰雾。
他只看到一个扭曲的树干造型和一些抽象的线条。
Teh“荧光？”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眉头拧得更紧
Teh“在那么大的公共空间里？白天看会不会…会不会太…怪？”
他想起了昨天晚餐时关于海报的对话，硬生生把后半句更负面的词咽了回去。
但语气里那份急于否定、不假思索的味道，还是像针一样扎了出来。
Oh-aew脸上刚刚升起的一点分享的热情和期待，骤然僵住了。
他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里的温度，随着西沉的太阳一起，骤然降了下来。
椰子园里一片寂静，“沙沙”的叶片声都停止了。Teh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两人之间。
过了好几秒，Oh-aew才慢慢放下手中的稿纸。
他看着Teh，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先是有困惑，然后是受伤，最后凝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
Oh-aew“怪？”
Oh-aew轻声重复，声音有点哑，像被沙子磨过，
Oh-aew“你又没仔细看…就这么说？”
他站起身，弯下腰，一张一张，沉默又固执地收拾起地上那几张散乱的设计稿，动作仔细得有些僵硬。
他没再看Teh，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完全遮住了里面的情绪。
Oh-aew“Teh，我先回去了。有点冷。”
Oh-aew终于收拾好所有东西，站起身，抱着自己的画架和稿纸，背对着Teh说。
语气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海面，听不出半点波澜。
他甚至没有等Teh的回应，直接朝着来路走去。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斜斜地拖在草地上，透着说不出的寂寥。
Teh像被钉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Oh-aew的背影穿过树影，越走越远。
一阵带着凉意的晚风卷过，吹起地上他散落的剧本，“哗啦哗啦”直响。
他刚才说错话了？他说什么了？他又说错话了！他懊恼地一拳砸在自己脑门上。
“怪”这个词在脑子里嗡嗡作响。比昨天说海报“死板”还要糟糕！他明明…明明看到Oh-aew刚才画画时眼睛里亮晶晶的光！
是他亲手把那点光浇灭的！一股巨大的后悔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想追上去解释，可看着Oh-aew那决绝得一次都没回头的背影，双脚像灌了铅。
天空的火烧云渐渐褪去艳色，被沉甸甸的灰蓝取代。
普吉岛熟悉的海浪声一波波传来，潮声沉闷又单调，像在重复一个亘古不变的叹息。
Teh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看着Oh-aew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远处椰子园的边缘。
晚风吹在身上，带着海水的湿冷，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低头看着脚边散落一地的、写满挣扎的剧本——那是他通往梦想的阶梯。
可此刻，他只觉得梯子晃得厉害，随时会断裂。
因为在他最重要的人心里，他好像又亲手推倒了一座桥。那关于椰园、关于承诺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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