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混杂着霉味、尘土和淡淡牲畜粪便的气味,粗暴地将宋晚意从混沌中拽醒。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办公室格子间,也不是医院的惨白天花板,而是……一个噩梦般的景象。
屋顶是稀疏的茅草胡乱搭就,几缕惨淡的晨光从大大小小的窟窿里漏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四壁是泥糊的,早已干裂剥落,露出里面扭曲的竹篾骨架。寒风毫无阻碍地灌进来,卷起地上薄薄的浮尘。这哪里是家?连老鼠窝都嫌寒酸!
“呜……姐姐……饿……”
身旁传来微弱而断续的呜咽声。宋晚意僵硬地扭头,只见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童蜷缩在角落的草堆上。小脸脏兮兮的,黑白交错,像只小花猫。身上那件所谓的“衣裳”,不过是几块颜色各异、打满补丁的破布勉强缝合。一双懵懂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小嘴瘪着,发出细弱的呼唤:“姐姐……饿……”
宋晚意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这……大概是原主的弟弟。
“吱呀——”
破败的木门被推开,一个身影佝偻着走了进来。那是个妇人,看上去三四十岁,却显得异常苍老。头发枯槁,夹杂着刺目的灰白,黝黑瘦削的脸颊深深凹陷,身上的粗布衣服空荡荡地挂在嶙峋的骨架上,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把她吹散架。
宋晚意喉头一哽,试探着开口:“妈……” 她猛地顿住,强行改口,声音干涩,“……娘?”
那妇人闻声,浑浊的眼睛瞬间聚焦在她身上,下一秒,竟像离弦的箭般扑了过来,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力道之大,带着一种绝望的颤抖。
“意儿!我的意儿啊!” 妇人枯瘦的手死死抓着宋晚意的后背,声音嘶哑破碎,“是娘没本事……是娘对不住你啊!让你去那种地方……可咱家……咱家实在是养不起多一张嘴了……” 滚烫的泪水砸在宋晚意颈窝,灼得她皮肤生疼。妇人哭嚎着,又仿佛怕吓着谁,猛地松开她,一把拽起还在呜咽的小童,踉踉跄跄地冲出了门,只留下压抑的啜泣声在破屋里回荡。
巨大的信息量像重锤砸在宋晚意脑海,头痛欲裂。
她不是在做梦。
她是宋晚意,一个刚猝死的996社畜。连续几个月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就在昨天,为了赶那个该死的项目,她又一次通宵达旦,然后心脏骤停……眼前最后闪过的是医院病房里,妈妈那张因长期照顾瘫痪爸爸而憔悴不堪的脸。爸爸早逝,妈妈独自支撑,如今自己也……妈妈以后怎么办?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叮!检测到宿主精神剧烈波动,遭遇重大生存困境。‘反派救赎攻略系统’正式激活!”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
宋晚意一个激灵。
“谁?!”
“宿主您好,本系统由小说《霸道王爷爱上我》中,万千读者对悲惨反派‘凌澈’的强烈共情与遗憾念力凝聚而成。核心任务:攻略反派凌澈,改变其必死结局。任务成功奖励:‘回家大礼包’,包含完美修复您原本身躯并复活的机会。”
“回家?复活?!” 这两个词像闪电劈开宋晚意心头的阴霾,她瞬间瞪大眼,“你说真的?攻略反派?哪个反派?凌澈是谁?”
系统语速飞快地科普:“目标反派:凌澈,大周王朝太子。核心标签:爹不疼,娘早亡,幼年惨遭刺客掳掠,历经非人折磨后独自逃生。因极度缺爱,被原著女主(一个小宫女)偶然施舍的一个包子‘温暖’,从此死心塌地,成为她宫斗路上最锋利的刀,最终被利用殆尽,惨死收场。原著女主一路从宫女升到管事姑姑,与男主(某位王爷)上演虐恋情深,最终男主登基,她封后,后续剧情包含但不限于下毒、暗害、流产……宫斗元素五毒俱全。任务难度:SSS级。请宿主努力抱走美强惨反派,走向HE!”
杀人如麻,冷血修罗,被世界磋磨得只剩下一身戾气……宋晚意的心沉了下去。改变这样一个角色的命运?她一个刚穿来、连饭都吃不饱的农女,拿什么攻略?几分把握?零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在脑中质问:“系统,你听起来不像废物。既然是攻略系统,总得给点新手福利、金手指吧?”
系统:“基础功能:实时监测目标人物对宿主的好感度数值。其他功能模块(如商城、技能、预警等)需宿主提升权限或达成特定成就后解锁。当前宿主权限等级:0。”
宋晚意:“……” 合着就一个好感度显示器?还是个可能随时清零甚至负数的玩意儿?“你这系统,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她忍不住吐槽。
折腾半宿,宋晚意不知何时在冰冷的草堆上昏睡过去。幸而此刻是春末,天气尚暖,若在寒冬,以这破屋的漏风程度,她毫不怀疑自己会成为一具冻僵的尸体。
“吱呀——” 门再次被推开。
是原主的娘。她眼睛肿得像核桃,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步履蹒跚地走到宋晚意面前,嘴唇哆嗦着,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意儿……娘……娘对不住你啊……让你去宫里,那是吃人的地方……” 她环顾着家徒四壁、连件像样家具都没有的屋子,声音里满是绝望的认命。
宋晚意看着妇人枯槁的脸,再看看角落里饿得没力气哭、只睁着大眼睛的弟弟,沉默了。现实摆在眼前,不进宫,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她本就要去,对所谓的“吃苦”早有心理准备。
妇人颤抖着手,把那个磨得发亮的小布包塞进宋晚意手里,触手是几枚硬硬的、带着体温的铜钱。“娘……娘就攒了这几个子儿……你拿着……到了宫里,别争别抢,就盼着你平平安安……好好活下去……娘不图你有大出息……” 她粗糙的手紧紧握着宋晚意的手,指甲缝里还带着泥垢,传递着卑微却沉甸甸的母爱。
“好好活下去”……宋晚意的鼻子猛地一酸,眼前妇人的身影与病床上妈妈憔悴担忧的脸瞬间重叠。她反手用力握住那只枯瘦的手,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娘!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活着!等我有好日子过,绝不让您和弟弟再吃苦!”
就在这时,一个粗嘎、带着浓重酒气和极度不耐烦的男声在门口炸响:“嚎丧呢嚎!一个赔钱货丫头片子,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好哭哭啼啼的!晦气!”
宋晚意抬头,只见一个身材臃肿、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堵在门口,眼神浑浊,脸色因常年酗酒显得浮肿发红,正是原主那个重男轻女到极致的爹。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宋晚意心头。她挣开母亲的手,一步跨到门口,仰头瞪着那个男人,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是啊!我是赔钱货!我不是娘生的,我是您生的!您这‘德行’,您娘生您的时候,怕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您这么个‘好大儿’吧?”
“你!” 男人被戳中痛处,勃然大怒,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反了你了!死丫头片子,老子今天打死你!” 他咆哮着,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恶风就朝宋晚意扇过来!
“意儿!” 妇人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想去拉女儿。
宋晚意早有防备,她可不是原主那个怯懦的小姑娘!她身体猛地向后一缩,灵活地躲过那带着酒臭的巴掌,同时脚下使了个绊子。那男人本就喝得脚下发飘,用力过猛之下,重心不稳,“哎哟”一声,像个沉重的麻袋般“噗通”摔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呸!” 宋晚意啐了一口,还不解气,走过去想再踢一脚。
“小贱人!你敢!” 地上的男人目眦欲裂,眼看宋晚意靠近,竟猛地伸手,一把死死攥住了她纤细的脚踝!那力道极大,像是铁钳,带着要将她骨头捏碎的狠劲!
“啊!” 宋晚意猝不及防,被他拽得失去平衡,惊呼着向后倒去!
“当家的!松手!这是你女儿啊!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原主的娘哭喊着,像护崽的母兽一样扑过来,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挡在宋晚意身前,对着地上的男人又推又搡。
男人被推得恼怒,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凶狠地瞪着被妇人护在身后的宋晚意,恶毒地威胁道:“卖到宫里的货!再敢给老子尥蹶子不愿去?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娘俩都捆了沉塘!一个都别想活!”
冰冷的杀意,混合着酒臭,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