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明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般发不出声音
少女迎着光朝他奔来,被风吹乱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细碎金光,她眉眼弯弯,唇角的笑意比春日暖阳还要灿烂,连发梢都沾着灵动的光
程昕然你怎么还没回家,一个人在这里罚站?
程昕然我刚刚扔完垃圾就看到你了啦
雷明僵直的手臂缓缓垂下,原本因用力而暴起的青筋渐渐隐去,指节由青白转为血色
掌心深深的月牙形掐痕还泛着疼意,他无意识地舒展手指,关节发出细微的脆响
雷明没什么
程昕然知道他不愿意多说,也没管他说的什么,自顾自的走在他旁边
程昕然你家在哪?我们顺路嘛
他沉默了好一会报出一个小区的名字
程昕然太好啦,走吧走吧我们顺路
程昕然一起走吧
程昕然把书包带子往上提了提,马尾辫随着蹦跳的步伐左右摇晃,运动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欢快的节奏
她利落地甩腿跨上车,车轮碾过地面的落叶发出细碎声响,身旁,雷明踩着黑色山地车并肩而行,链条转动声混着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傍晚的凉风裹挟着花香掠过耳畔,吹起她鬓角的碎发,也拂去了白日里黏腻的暑气
雷明的睫毛微微颤动,盯着百米外的十字路口,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他之前看到过她
在那个路口程昕然本该右转
雷明的手掌死死攥住冰凉的车把手,骨节因用力过度泛起青白,像是要将金属把手嵌进掌心
现在,程昕然跟着他往左转了,或许又或者应该是为了他吗?
他垂眸看着晃动的车铃,喉结艰难地滚动,胸腔里的心跳声像是擂鼓,震得耳膜发疼
风掠过耳际,却盖不住自己剧烈的心跳,那声音一下又一下,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桎梏
雷明你刚刚为什么不右拐
雷明喉结上下滚动,沙哑的嗓音里藏着破碎的期待,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程昕然啊,你知道啊
程昕然嘿嘿,多陪你走一段路嘛,走这边更远,但没关系呀
两人停下到了分开的路口,雷明家就在前方不远处
程昕然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眼尾弯成两弯月牙,睫毛扑闪间像是缀满细碎的星光
她方才还漾着笑意的眼角瞬间敛起,睫毛轻颤,脸上透着一股认真的神色,让雷明不由得以为她接下来要说一件什么大事
程昕然小雷同志,希望你能开心点
程昕然利落地甩腿跨上单车,金属链条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她猛地蹬动脚踏板,车轮碾过碎石路扬起一片细碎的尘土
长发在脑后肆意飞扬,她侧身回头,扬起的手臂划出利落的弧线,指尖在夕阳里镀着金边
程昕然明天见!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与远处的暮色融为一体,可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钉在那个方向,像是被钉在原地的雕塑
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两下,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细碎的尘土在脚边打着旋儿
雷明明天见……
回到家的程昕然点开之前八卦一手好友的信息栏
这才得知那位年级第一的同志有那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他就像传说中的机器人一样,把每件事情都规划在每一段时间内,生活的严谨而毫无生气。
这个程昕然倒是有所体会,作为他一个星期的同桌深刻的体会到了他无比无趣而又充实的一天。
课间没有见过他犯困,也不见他跟任何人搭话,中午定点就出去吃饭,15分钟准时回来做试卷。
每天到点就收拾书包回家,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怎么变化
这好像跟他的父亲有着极大的关联,程昕然这才得知雷明早早就没有了母亲
忽然回想起今天中午程昕然大夸特夸自己母亲时他不自然的表情,这一瞬间好像知道了全部原因,程昕然半夜都要爬起来说一句:我真该死啊
雷立洲经常因为过度关怀他自己的学生而忘记雷明的存在,听他们说,有时候雷明的中午饭甚至是两个冷掉的馒头
有时候甚至干脆就不吃,直接熬到下午放学,这对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程昕然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雷明那么努力又拼命的学习了
他严谨又机械的不停学习,刷无数张试卷,拿无数次第一,他永远有新的公式等待推导,但他好像永远等不到的那声赞许
他用这些沉甸甸的荣誉垒起一座高塔,却始终等不到父亲抬头看一眼塔顶的光
程昕然裹紧外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角,望着浓稠如墨的夜色发起怔来
她仿佛看见雷明被困在某个没有尽头的漩涡里,四周是粘稠的黑暗,伸手只能触到冰冷的迷雾
他跌跌撞撞地寻找不存在的路标,每一步都踩进看不见的泥潭,挣扎得越用力,下沉得越快
程昕然咬住下唇,喉间像是哽着团浸了水的棉花,风掠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原来,她的同桌还是一个小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