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九月的蝉鸣还黏在梧桐叶上，教务处张主任拿着红笔圈出的分班名单时，程昕然的校服后背已经被冷汗洇出深色痕迹
果不其然，正如自己所料，因为优秀的成绩她被编入了年级的尖子班
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边缘，老师的板书已经铺满半块黑板，程昕然握着荧光笔的指尖微微发白，余光瞥见同桌雷明正飞速的记录，蓝色墨迹在活页纸上蜿蜒成工整的公式推导
雷明握着笔的手腕骨节分明，校服袖口被翻折到手肘，露出一截冷白皮肤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在雷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睫毛垂落的弧度像把精巧的小扇，将眼中翻涌的思绪轻轻掩住，高挺的鼻梁投下一道细长的阴影，他的鼻尖有一颗黑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程昕然的同桌，传闻中次次霸榜年级第一的学霸雷明
至于为什么和他坐一起全部功亏于程昕然偏科偏的无比严重烂的一塌糊涂的英语
草稿纸上的笔尖突然悬停，雷明睫毛轻颤，他顿了两秒，才缓缓放下自动铅笔，金属笔帽磕在桌面发出轻响
转头时，午后的阳光正将程昕然的影子拉得细长，落在他课本边角的函数图像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晃动的蝶影
雷明你有问题？
四目相撞的瞬间，程昕然的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长长的墨痕，雷明垂眸扫过她慌乱捂在本子上的手，又抬眼望进那双湿漉漉的杏眼
程昕然呃，没有
偷看别人被抓包怎么办，程昕然张了张嘴，喉间的音节还未成型，就见雷明已经转回头去
他握笔的手腕重新悬在草稿纸上，沙沙书写声再度响起，仿佛刚才那道短暂交汇的目光，不过是她的错觉
雷明的脊背挺得笔直，校服衬衫后颈处洇出一小片汗渍，像是用沉默筑起了透明的屏障
好吧，程昕然撇撇嘴，我有一个无趣的同桌
开学一个星期了，程昕然有着超强的社交手段和纯天然的自来熟，已经和班里大部分同学打成一片，跟谁都能唠上两句
可是和这个同桌，每天说话都不超过10句，以至于给她一种她一个人单独坐的幻觉
铃声撞碎午后的寂静，粉笔灰在光柱里打着旋儿。前排女生将马克杯塞进帆布包，椅脚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后排男生勾着肩膀哄笑，“今天的糖醋排骨肯定要抢疯”，喧闹声潮水般漫出教室
望着身边岿然不动的身影。雷明坐姿挺拔如松，校服领口规规矩矩扣到第二颗，握着笔的右手悬在草稿纸上，黑色墨迹如同被驯服的溪流，沿着导数公式的轨迹蜿蜒而下
这也太卷了吧，程昕然默默吐槽
不过根据她这一个星期的观察，再坐30分钟他才会离开座位
程昕然撇撇嘴，她不去食堂吃饭，因为她亲爱的母亲每天中午都会给她准备一份超大的爱心便当，美名其曰为了她艰辛的高三生活准备充足的营养，以及让她感受到来自母亲满满的爱意
一时间教室里面空荡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程昕然平时也不会在她同桌奋笔疾书的时候拿出饭盒哐哐炫，怕影响学霸解题
粉笔灰混着窗外的蝉鸣在空气里浮沉，黑板上没擦干净的函数图像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晃成扭曲的波浪。
这就是数学课的魅力，无论何时何地，都会让你感到困倦
她不再坚持，校服袖子蹭过草稿纸上未写完的解题步骤，她把脸埋进臂弯，鼻尖嗅到纸张淡淡的油墨味，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肩膀上的力道很轻，像蝴蝶翅膀擦过，却让她猛地从混沌中惊醒
校服袖子被汗黏在手臂上，她迷迷糊糊抬头，正对上雷明垂落的目光——他指尖还保持着推人的姿势，校服袖口滑落露出半截手腕，腕骨在日光下泛着冷白
程昕然嗯？怎么了
程昕然睫毛上还沾着刚睡醒的迷蒙水汽，抬眼时撞进雷明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
雷明喉结轻轻滚动，下颌线绷得笔直。他盯着墙上石英钟的秒针，金属指针每跳动一格，都在寂静的教室里漾开细微回声
雷明十二点半了
程昕然看着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的冷硬阴影，忽然反应过来吃饭的时间到了
还真是多谢同桌的提醒，不然她这一觉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程昕然谢谢你啊
雷明的下巴极轻微地向下一沉，快得像错觉
程昕然指尖刚触到保温袋的绒布面，就闻到透过缝隙渗出来的酱油香气
拉开拉链的瞬间，蒸汽裹着糖醋排骨的甜腻扑面而来——饭盒里码着琥珀色的排骨、翠绿色的清炒西兰花，还有卧在米饭上的溏心蛋，蛋黄边缘凝着圈诱人的金黄
程昕然闻着饭菜香，感觉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哦，我亲爱的好妈妈，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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