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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阵开天门

混沌:逆取

魔界,骸骨魔渊前线,“蚀骨关”。

血月当空,魔云如铅。关城之下,是无边无际翻涌嘶嚎的魔物潮汐,夹杂着被魔气彻底侵蚀的堕落仙兵尸骸。空气粘稠得能拧出血腥与硫磺的汁液。

寒荀立于残破的关隘顶端,九幽冰魔真身散发着冻绝万物的寒意,脚下蔓延开的冰霜魔纹将攀爬上来的低阶魔物瞬间冻结、粉碎。他手中已非冰魄玄兵,而是一柄由深渊寒铁与魔神脊椎锻铸、缠绕着猩红魔焰的九幽戮仙戟!戟刃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粘稠的漆黑魔冰风暴,所过之处,仙魔尸骸尽数化为冰晶齑粉!

他刚刚单戟凿穿了一支由三名真仙境仙将率领的突袭战阵,戟尖上还滴落着未曾冻结的金色仙血。一名骸骨魔将(战穹麾下)正用嘶哑的魔音宣读着刚刚传至的封赏骨令:

“…戮仙尉寒荀,阵斩仙将三名,仙兵七百,魔功卓著…擢升血骸校尉!赐‘蚀骨关’左翼防区节制之权!魔晶千斛!‘九幽噬魂诀’下卷…”

封赏丰厚,魔将谄媚。寒荀却面无表情,白发在夹杂着碎肉腥风的魔气中纹丝不动。魔瞳深处,只有一片冻彻灵魂的冰冷麻木。

初入魔渊时,听闻魔界凭战功晋升,他心中尚存一丝魔道亦有秩序的幻想,甚至在一次与仙界俘虏的短暂接触中,试图质问对方为何视魔修为异端,为何囚禁云璃。换来的,是对方充满鄙夷的唾骂与同僚魔修看傻子般的哄笑。

“仙魔不两立,血债唯血偿!寒校尉,跟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有什么道理可讲?”魔将舔舐着骨刀上的仙血,狞笑道。

是的,没有道理。只有你死我活。

一场场酷烈到极致的血战,一次次目睹仙术净化下的魔魂哀嚎,一次次以更凶戾的魔功将仙兵冻碎、噬魂…那点残存的据理力争,早已被尸山血海和仙魔间刻骨的仇恨冲刷得干干净净。他不再问为什么,只问杀多少。九幽戮仙戟,便是他的道理!

支撑他在这血海地狱中走下去的,唯有心口那点被魔焰包裹、愈发坚硬冰冷的执念:战功!地位!更高的地位!直到有资格…触碰那九界天牢的消息!

“璃儿…哥哥的戟…离你又近了一步…” 他默默转身,踏入弥漫着血腥与硫磺气息的魔将营帐,开始消化那卷记载着更阴毒魔噬之法的“九幽噬魂诀”。魔瞳之中,最后一丝属于“寒荀”的温润彻底沉入九幽冰海,唯有“血骸校尉”的杀意,凝若实质。

凡界,十年后(仙界十日)。

无极宗,缥缈峰顶。

雷鸣立于悬崖边缘,噬灵剑深深插入山岩。他周身的气息依旧停留在地仙三重巅峰,暗紫雷火中却缠绕着挥之不去的沉重与丝丝缕缕的凶戾黑气。脚下是无极宗壮阔而伤痕累累的山河。

十年!弹指一瞬,却又漫长如劫。

谁也没想到,修炼进境一向最为艰难、倚仗阵道推演的茗耀,竟在这十年间厚积薄发!逍遥峰顶,混沌阵心日夜推演诸天星辰与空间节点,十年积累,终至临界!

这一日,逍遥峰上空,劫云并非冰寒死寂,亦非血火滔天,而是一片由无数流转的星辰符文与空间裂痕构成的寰宇阵劫!九道粗大无比的虚空劫雷,如同从不同维度劈落的法则之鞭,撕裂苍穹,带着扭曲时空、湮灭阵基的恐怖威能,狠狠轰落!

“阵衍诸天·星门开!”

茗耀青衫猎猎,立于峰顶混沌星图中央,面色平静无波。他并未祭出任何防御法宝,只是十指如穿花蝴蝶,在虚空中急速勾勒!无数由精纯魂力与星辰之力构成的阵纹凭空而生,瞬间在头顶交织成九座玄奥莫测、缓缓旋转的虚空星门!

轰!轰!轰!轰——!

九道毁天灭地的虚空劫雷,竟如同百川归海,被那九座星门精准地引导、吞噬、导入无尽虚空乱流之中!狂暴的劫雷之力在星门内疯狂冲撞,却无法撼动那由混沌阵心演化的空间壁垒分毫!劫云之下,唯有星门流转,阵图生灭,茗耀的身影在星辰光芒中越发空灵超然。

九重寰宇阵劫,尽数以阵破之! 此等飞升之姿,旷古烁今!

当最后一道劫雷被星门吞没,九天之上,一道由纯粹空间法则与星辰之力构筑的飞升星桥轰然垂落,光芒万丈!茗耀踏足星桥,回望缥缈峰上那紧握噬灵剑、目光如炬的雷鸣,以及武神峰顶发出震天咆哮、为他壮行的凌暝。

“雷鸣,凌暝…珍重!” 茗耀的声音穿透云霄,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璃儿…师兄来了!”

星桥收束,茗耀化作一道洞穿天穹的星光,消失于凡尘。

茗耀飞升,如同抽走了无极宗最后一根定海神针。

压抑了十年的汹涌暗流,瞬间化作滔天巨浪!

血神殿率先发难!血狱老魔亲率血神卫与无数被血祭驱动的魔兽,如同污秽血海,冲击无极宗北境防线!

清虚阁道貌岸然,以“除魔卫道、清理无极宗与魔修勾结余孽”为名,联合“玄龟岛”、“风雷谷”等十二家宗门,组成“伐逆盟军”,兵锋直指西线!

暗渊魔宗虽未明动,但其掌控的魔刹宗旧地,无数诡异咒毒与阴险刺杀,如毒蛇般袭扰无极宗腹地!

更有数十家中小宗门如同嗅到血腥的豺狼,在战局边缘游弋,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一口!

无极宗,四面烽火,岌岌可危!

武神峰成了血肉磨盘!凌暝赤膊浴血,不灭战躯上布满深可见骨的伤痕,暗金龙纹被污血与咒毒侵蚀得黯淡无光。他如同不知疲倦的太古凶兽,率领武神峰体修弟子死守隘口,拳罡所至,山崩地裂,魔兵爆碎!然而敌人如潮,杀之不尽!淬体绝世三阶的瓶颈在生死搏杀中剧烈松动,却也让他伤痕累累,气息狂暴而混乱。

泽济峰丹鼎全开,檀梦瑶绝美的脸庞上再无半分慵懒,九尾虚影在身后隐现,指挥着弟子以命相搏,催动护山大阵残力,死死抵挡着清虚阁的“两仪清微道域”侵蚀。粉色的护山霞光在道剑与雷霆的轰击下剧烈颤抖,摇摇欲坠。

缥缈峰大殿,已化为铁与血的指挥部。

雷鸣身披染血的宗主玄袍(前任宗主陨于混战初期),立于巨大的沙盘前。他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周身地仙三重的气息因连番血战与心力交瘁而起伏不定,噬灵剑插在身侧,剑身缠绕的凶戾黑气因痛饮万人血而愈发粘稠、活跃。

“报!北境‘黑石谷’失守!镇守长老自爆阻敌,血神殿前锋已逼近‘断魂峡’!”

“报!西线‘落霞关’告急!清虚阁‘云海剑阵’已破开第三重禁制!玄龟岛巨兽正在撞击关门!”

“报!泽济峰传讯…护山霞光…撑不过三个时辰了!”

一道道染血的战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雷鸣心头。宗门底蕴在飞速消耗,弟子伤亡惨重,防线节节败退。

“宗主!退守‘星陨禁地’吧!凭借禁地残余的星力与寒师叔当年的布置,或可…苟延残喘!” 一位长老声音嘶哑绝望。

“退?” 雷鸣猛地抬头,眼中雷火混合着噬灵的凶光轰然炸开!一股狂暴到令人窒息的地仙威压混合着尸山血海般的杀意瞬间笼罩大殿!

“我无极宗…何曾退过?!” 他一把拔出噬灵剑,漆黑的剑锋直指沙盘上如蝗虫般涌来的敌军标记,声音如同从地狱传出,带着决死的疯狂:

“传令!武神峰凌暝,放弃隘口,退守‘铁血壁’!以身为壁,撑到最后一息!”

“泽济峰檀梦瑶,收缩霞光,固守峰顶丹心殿!待敌攻破霞光时…焚尽丹炉,送他们一份大礼!”

“所有能动的人…随我…出缥缈峰!”

他一步踏出大殿,玄袍在腥风中鼓荡,噬灵剑发出饥渴的咆哮:

“今日…我雷鸣以宗主之名立誓!噬灵剑在,无极山门不落!纵身死道消,亦要噬尽来犯之敌百万魂!为死去的同门…为寒荀!为茗耀!为…璃儿!血债——血偿!”

噬灵剑凶威彻底爆发,化作一道吞噬光线的暗紫魔龙,载着雷鸣,悍然冲向战火最炽烈的西线!在他身后,是无数红了眼睛、发出决死咆哮的无极宗弟子!

缥缈峰下,血流成河,杀声震天!雷鸣的身影在敌军中纵横冲杀,噬灵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肉风暴,地仙三重的修为在这亡命搏杀中被催动到极致,却也再难寸进。宗门存亡的重担,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牢牢禁锢着他的道途。

仙界,玉霄界,“星尘司”录事殿。

茗耀的身影在飞升星桥的余晖中显现,身着由星光自动编织的素雅道袍,气息温润空灵,混沌阵心内敛于识海。一位身着月白仙袍、神情淡漠的接引仙官将他引入这处记录飞升者信息的殿堂。

殿内清冷空旷,弥漫着疏离的仙灵之气。流程与寒荀在魔界经历的惊人相似:

“姓名?”

“茗耀。”

“飞升源界?”

“苍梧凡界,无极宗。”

仙官指尖在玉册上一点,仙光流转,记录完毕。

“引他去‘观星居’暂居。十日内,不得擅离司署。” 同样冰冷的吩咐,同样毫无波澜的眼神。

接下来十日,陆续有不同司职的仙官前来探查茗耀的阵法根基、询问飞升感悟、甚至试图推演他的混沌阵心(被茗耀以阵道秘法巧妙遮掩)。过程严谨、高效,却也如同对待一件新入库的器物,毫无温度。

第十日,当茗耀在一位面无表情的仙吏引领下,即将离开星尘司署,前往未知的仙域分配地时。他走过一条由星辰碎片铺就的长廊,廊外是浩瀚无垠的仙云星海。

就在路过一扇巨大的、铭刻着周天星斗图案的琉璃窗时——

嗡!

他识海深处沉寂的混沌阵心,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颤!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九幽冰寒魔念,混合着滔天血煞与一丝深藏的守护执念,如同隔着无垠时空与厚重壁垒的针,狠狠刺入他的感知!

“寒…荀?!” 茗耀脚步猛地一顿,霍然转头,目光穿透琉璃窗,死死望向仙云星海深处某个被混沌与血色笼罩的模糊方向!那方向…充斥着令人心悸的魔道法则气息!

“何事?” 前方引路的仙吏停下,淡漠回头。

“……无事。”茗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混沌阵心瞬间平复,面上不露分毫异色,“仙界星海浩瀚,一时失神。”

仙吏不疑有他,继续前行。

茗耀跟在后面,袖中的手指却已深深掐入掌心。他清晰地感应到了!那是寒荀的气息!但…那气息已彻底魔化,带着九幽的森寒与骸骨的死寂!他落入了魔界!而且…似乎在经历着惨烈的厮杀!

“寒师弟…” 茗耀心中忧急如焚。仙魔壁垒,比凡仙之隔更加森严!星尘司外,玉霄界广袤无垠,无数仙规戒律,更有那无处不在的仙庭意志…寻找寒荀?救云璃?此路之艰难,远超飞升!

他只能将这惊天发现与无尽忧虑,深深埋入混沌阵心最底层。跟随仙吏踏入那通往未知仙域的传送阵光时,茗耀最后回望了一眼魔气感知传来的方向,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绝。

“寒荀…璃儿…等我!纵是仙魔永隔…此局,我茗耀…必破之!”

阵光吞没身影,将他带向玉霄界深处。而仙魔两界,两位飞升的无极宗弟子,一个浴血魔渊,一个初涉仙界,隔着无法逾越的壁垒与时间的长河,背负着同一个沉重的誓言,在各自的绝境中,艰难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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