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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征途

混沌:逆取

残阳如血,泼洒在刚经历仙凡之战洗礼的凌云宗断壁残垣之上。劫后余生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破碎的灵力以及一丝源自更高层次力量残留的、令人心悸的仙威气息。宗主黎南鸢,一袭染尘的白袍衬得他身影愈发孤峭,他立于宗门主峰之巅,目光沉重地扫过这片付出了近乎毁灭性代价才守住的基业。他身侧,是被两名亲传弟子小心翼翼搀扶着的暝幽峰峰主叶伏天——他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心口处一道散发着不祥暗金色泽的诡异伤口,正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将他拖向死亡的边缘。这便是仙人东烨留下的“仙戮劫光”,若非叶伏天修为通天且黎南鸢拼死相护,早已魂飞魄散。此刻,他仅凭黎南鸢渡入的浑厚真元与自身残留的一点本源,吊着最后一口气,处于非生非死的“亚死亡”状态。

“此间事了,暂告一段落。”黎南鸢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痛楚(既为宗门,也为挚友),穿透山谷寂静,传入不远处两位宗门巨擘——道天圣宗宗主与魔刹宗宗主的耳中。他微微颔首,算是告别。后者二人亦拱手回礼,眼神中除了复杂,更添了几分对那仙人伟力的深深忌惮,旋即化作流光,各自离去。

“伏天兄……”黎南鸢转向几乎失去意识的叶伏天,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忧虑与决然,“宗门根基尽毁,护宗大阵崩解。你我……我需立刻带你闭关!以我本源真元,加上宗门秘藏的那株‘九转还魂草’,或可暂时封住这‘仙戮劫光’,为你争得一线生机!同时,我也需恢复力量,冲击那渺茫之境,方能……对抗未来!” 他将“对抗仙人东烨”几字咽下,但眼中的火焰已说明一切。

黎南鸢的目光投向下方集结的几位核心弟子与峰主,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雷鸣!寒荀!茗耀!凌暝!”四人闻声,立刻肃然上前,目光扫过濒死的叶伏天时,皆心头巨震。

“护宗大阵乃宗门最后屏障!维系其核心的‘九霄玄晶’与‘星陨沉金’已在仙威下化为齑粉!”黎南鸢语速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此二物,唯传说中悬浮于九天罡风之上的‘天空之城’方有产出!我命你四人,即刻启程!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寻回足够材料!此乃宗门存续之基!越快越好!” 他深知,没有大阵守护,若那仙人心血来潮再临,凌云宗将如蝼蚁般被碾碎。

他强压悲痛,望向缥缈峰方向:“此外,缥缈峰主楚云欣在外历练,音讯杳然。此番仙劫,她必须知晓!寻得材料后,需倾尽全力打探其踪迹,请她速归!宗门……需要每一份力量!” 尤其是在叶伏天生死未卜,他自己也需闭关的此刻。

“弟子/属下遵命!万死不辞!”四人齐声应诺,声音中带着决绝的颤音。叶伏天的惨状,让他们深刻明白了此行的凶险与责任。

当夜,月华清冷。即将踏上征途的雷鸣,在居所内盘膝调息。大战中直面仙威的恐惧、叶伏天垂死的冲击、宗门破败的景象……种种情绪激荡。突然,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狂暴灼热自丹田炸裂!仿佛被投入了太阳核心,炽白的光焰瞬间透体而出,将他映照得如同火神降世!经脉寸寸灼痛,灵魂都在燃烧。他本能地想要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烈焰缓缓内敛。雷鸣浑身焦黑(又迅速在新生力量下恢复),虚弱地瘫倒在地,惊骇地望着掌心——一缕纯净、炽烈、仿佛能焚尽万物的白色火焰静静跳跃着。

“天火灵根?!怎会……”雷鸣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一个更加惊悚的念头浮现:“仙人东烨的仙戮劫光!” 他清晰地回忆起,就在那毁天灭地的仙光扫过时,他曾被一丝极其微弱的余波擦中!当时只觉一股蕴含着寂灭与创生的诡异力量侵入,瞬间被体内混沌驳杂的力量淹没。莫非……是这仙道法则的刺激,引爆了我混沌体质中潜藏的火之本源?”

“混沌体,仙道法则……这觉醒是福是祸?若被那仙人感知……”雷鸣冷汗涔涔。这力量与秘密,此刻比毒药更致命!“必须深藏!在拥有足够力量前,绝不能显露分毫!”他咬牙,以混沌体质特有的包容性,将那缕霸道的天火强行压缩、伪装成普通的火灵根波动,深埋于丹田混沌之中。

翌日,凌云宗广场。气氛凝重如铅。黎南鸢背负着气息近乎消失的叶伏天,最后一次召集全宗。他的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却如寒星般锐利:

“诸弟子!仙劫虽过,宗危未解!此乃凌云宗亘古未有之危局!护宗大阵需立,峰峦殿宇待修,同门伤患待救!自今日起,宗门上下,当摒除悲戚,戮力同心!各司其职,为我宗挣命!”

命令如铁:

- 泽济峰峰主檀梦瑶,这位以丹道医术闻名的仙子,此刻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她迅速检查了叶伏天的状况,指尖微颤,声音却异常坚定:“宗主放心!梦瑶倾尽毕生所学,必保叶峰主生机不绝!”她立刻开启峰内所有秘藏丹炉,带领弟子昼夜不息:一面炼制疗伤圣药救治重伤弟子;一面为雷鸣等人准备保命灵丹;更重要的是,她将亲自守护在叶伏天闭关的洞府外,随时以顶尖丹药和秘术,配合黎宗主的本源真元,对抗那不断侵蚀生机的“仙戮劫光”,维系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峰顶药香与凝重的希望交织。

- 逍遥峰峰主月尹然,强忍悲痛,展现出惊人的统御力。她如同最精密的阵枢,一道道指令高效发出:组织弟子清理废墟,精确统计损失(每一块灵材都关乎重建);调配人手,优先修复核心建筑与防御节点;设立多层警戒网,防备任何可能的趁火打劫;尤其重要的是,安抚人心,将叶峰主的“重伤闭关”消息控制在最小范围,避免恐慌蔓延。她的冷静,是混乱中不可或缺的锚。

- 翎晖峰峰主苍凛轩,周身煞气几乎凝成实质。他麾下最精锐的弟子组成了数支尖刀小队:一队将宗门警戒提升至最高战备,巡逻范围覆盖方圆百里,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天空与大地,任何风吹草动都意味着雷霆打击;另一队则如疾风般扫荡宗门周边区域,以铁血手段清除大战后流窜的凶兽、邪修以及任何可能被仙人余威吸引而来的不祥之物,为重建、为雷鸣他们的远行,杀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血路!他本人常驻宗门制高点,如同一柄出鞘的凶刃,震慑四方。

黎南鸢深深看了一眼开始艰难运转起来的宗门,又看了一眼背上气若游丝的挚友,再无言语。他转身,背负着叶伏天,一步步走向后山那象征着最后希望的幽深闭关洞府。沉重的石门隆隆落下,隔绝了生与死的挣扎,也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

广场上,雷鸣、寒荀、茗耀、凌暝四人,背负着整个宗门的未来,整装待发。雷鸣将体内那簇与仙道劫难相关的天火死死压制,面沉如水。他抬头望向通往山外的路——那路蜿蜒着,隐没在黎明前最浓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未知的仙踪、莫测的天空之城、肩负的存亡重任、体内这既是力量亦是诅咒的秘密……一切都如同眼前的永夜,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比山更重。

寒风凛冽,卷起残雪与灰烬。四人相视,眼中再无半点犹豫,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们知道,身后是濒死的支柱、是残破的家园、是无数同门的期盼。

不再迟疑,四道身影化作流光,毅然决然地射入那片浓雾笼罩、危机四伏的黑暗,朝着那传说中遥不可及的“天空之城”,疾驰而去。

半月已过,雷鸣、寒荀、茗耀、凌暝四人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凶险。这里的空间极不稳定,罡风如无形的利刃切割着护体灵光,脚下的大地时而坚硬如铁,时而化作吞噬一切的流沙。更诡异的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残留的“秩序”,与凌云宗战场感受到的那股仙威同源,却更加稀薄混乱,仿佛是被打碎后散落的残渣。正是这残渣,吸引并催生了无数扭曲、狂暴、充满攻击性的凶兽和不祥之物。

​“小心左侧!”寒荀手中罗盘指针疯狂乱转,猛地厉喝。一道扭曲的黑影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扑来,速度快得超出了他们的常规认知!

​“轰!”茗耀反应极快,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剑罡斩出,将黑影劈成两半。然而,被劈开的黑影并未消散,反而化作两团更小的、蠕动的阴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继续扑来!这根本不是此界应有的生灵形态!

​“是仙威污染催生的‘孽影’!用至阳或纯灵之力!”凌暝低喝,手中玉笛吹响,清越的笛音带着净化心神的力量扫过,那两团阴影才在尖锐的嘶鸣中蒸发。

​雷鸣额头渗出冷汗。他体内的混沌之力在剧烈翻腾,丹田深处那缕被死死压制的白色天火,在接触到周围环境中逸散的、稀薄的仙威残渣时,竟隐隐躁动起来!一股既渴望吞噬又带着本能恐惧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心神。他强行镇压,混沌体质包容万象的特性全力运转,将其更深地掩埋,不敢泄露分毫。但内心深处的不安却如毒藤蔓延:越靠近传说中的“天空之城”,这种源自仙道法则的污染和压力,是否会越强?他体内的秘密,还能藏多久?

​“加快速度!这里的污染在加重!”寒荀看着罗盘上越来越紊乱的灵机轨迹,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必须尽快找到通往‘天空之城’的线索!宗内…等不起!” 他不敢去想叶峰主此刻的状态,但空气中残留的仙威碎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那道伤口的恐怖本质,以及他们肩上那如山岳般沉重的责任。

​前路,是愈发浓重、充满未知与仙道污染的黑暗。身后,是残破宗门中,一位峰主在仙戮劫光下苦苦挣扎于生死边缘。时间,从未如此紧迫;希望,从未如此渺茫。四道身影,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再次化为流光,义无反顾地扎向那未知的、可能蕴含着唯一生机的绝域——九天之上,天空之城。

​而凌云宗后山,那沉重的石门之后,黎南鸢与檀梦瑶的无声抗争仍在继续。他们燃烧着自身,只为在仙人指间,为叶伏天,为整个宗门,抢下那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一线……生机。仙凡之隔,在此刻,被那一道暗金色的伤口和洞府内外绝望的努力,诠释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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