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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雾锁椿时

沈知遥发现林雾月在藏东西时,窗外的樱花正落得纷纷扬扬。

  星芒塔底层的诊疗室里,消毒水的气味总被风带来的花香冲淡。林雾月刚给最后一个实验体换完药,转身就把什么东西塞进了抽屉深处,动作快得像怕被抓住的偷糖小孩。

  沈知遥握着听诊器的手顿了顿,听筒里传来的心跳声突然乱了半拍——那是林雾月的心跳,每次她藏秘密时,总会比平时快上三拍。

  “藏什么呢?”沈知遥故意把听诊器往桌上一放,金属碰撞的脆响里,林雾月的肩膀果然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没什么。”林雾月反手锁上抽屉,指尖在木纹上无意识地划着圈,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沈知遥记得小时候在椿岛的樱花树下,林雾月偷摘了研究员的樱花糖,也是这样背着手,指尖在身后绞着衣角,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她,像只邀功的小狐狸。

  诊疗室的挂钟突然敲响,十二声钟鸣里,记忆光带从星芒塔顶垂落,在墙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那是三个月前重构记忆法则时形成的奇观,所有被找回的记忆碎片都会顺着光带流转,偶尔会有细碎的画面掉下来:有时是雪原老人哼的童谣,有时是惊蛰义肢里滚出的樱花糖纸,有时是杨知夏在实验室里写下的公式,末尾总画着小小的樱花。

  沈知遥的目光落在林雾月的手臂上。那道被烙铁烫出的疤痕已经淡成浅粉色,边缘却被新的刺青覆盖——缠缠绕绕的藤蔓上开着樱花,最末端的花瓣里,藏着个极小的“遥”字。

  这是林雾月上周刚纹的,当时沈知遥正在给孩子听诊,回头时只看见她举着刺青枪的手在发抖,枪尖的颜料滴在铺着的白纸上,晕开一小团粉色,像极了当年两人在实验室墙角偷偷画的花。

  “抽屉锁该换了。”沈知遥突然开口,伸手敲了敲抽屉面板,“上次苏晚来换药,说听见里面有齿轮转的声音。”

  林雾月的耳尖瞬间红了。她转身去拿药箱的动作太急,撞翻了桌边的玻璃瓶,里面装着的樱花标本撒了一地。

  那些标本都是从实验体的物品里收集来的,有的夹在旧书里,有的藏在玩偶肚子里,最碎的一片来自白大褂沈知遥消散时,落在沈知遥发间的星尘。

  沈知遥弯腰去捡时,手指触到片特别的标本——花瓣边缘有整齐的齿痕,背面还粘着点干涸的糖渍。

  她猛地抬头,林雾月正背对着她往抽屉里塞什么,后颈的碎发里,露出小块皮肤,上面有个浅浅的牙印——那是小时候林雾月抢不到樱花糖,咬在她胳膊上留下的,后来被记忆清洗程序抹去,却在法则重构时,随着光带里的画面一起回来了。

  “是这个吗?”沈知遥举起那片带齿痕的标本,林雾月的背影猛地僵住。

  抽屉没锁牢,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滑开条缝。沈知遥看见里面躺着个旧木盒,盒盖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樱花,正是当年两人埋在樱花树下的那个——她一直以为盒子早就被白椿会的人挖走了,却没想到被林雾月藏了这么多年。

  “你什么时候找到的?”沈知遥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记得盒子里装着两封信,还有半块掰碎的樱花糖,是她们约定“不管分开多久都要记得对方”的信物。

  后来记忆被清洗,她对着盒子里的糖发呆,却想不起为什么看见它会流泪。

  林雾月没说话,只是打开木盒。里面的信纸已经泛黄,字迹却依然清晰:林雾月的信里画满了刺青图案,每个图案角落都有朵迷你樱花;沈知遥的信里写着“长大要当医生,治好雾月身上的伤”,末尾还粘着片刚摘的花瓣,如今已经成了干枯的标本。

  “在培养舱的夹层里。”林雾月的指尖划过盒盖的刻痕,那里有个被指甲反复抠过的“逃”字,和她当年藏在掌心的字一模一样,“每次被注射抑制剂,我就偷偷把盒子往夹层里推一点,后来被转移到别的实验室,居然也没人发现。”

  沈知遥突然想起那些光带里的画面:林雾月被关在培养舱里,隔着玻璃对她比划奇怪的手势,当时她以为是胡乱挣扎,现在才看懂——那是在比“樱花”的形状。原来有些记忆就算被删除,身体也会替你记得。

  “还有这个。”林雾月从盒子底层摸出个小小的金属物件,在手心摊开时,沈知遥的呼吸骤然停住——那是个迷你听诊器,用樱花形状的零件拼成,耳塞处还缠着圈褪色的红绳。

  “当年偷拆了实验器材做的。”林雾月低头笑了笑,指尖摩挲着锈迹斑斑的听筒,“总听你说长大要当医生,就想给你做个礼物,结果刚做好就被白大褂发现,差点被拿去烧了。”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后来每次被烫的时候,就攥着它,想着你说过会治好我的伤。”

  沈知遥突然抓起桌上的听诊器,冰凉的金属贴上林雾月的胸口。听筒里传来有力的心跳,比平时快了许多,像要跳出胸腔。

  她听见林雾月倒抽了口气,抬头时撞进双湿漉漉的眼睛——那里面有太多没说出口的话,像光带里流转的记忆碎片,终于找到了归宿。

  “还疼吗?”沈知遥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手臂上的刺青,从藤蔓的根部摸到樱花的花瓣,最后停在那个“遥”字上。那里的皮肤微微发烫,像有团小小的火焰在燃烧。

  “早就不疼了。”林雾月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你听,它在说谢谢。”

  听诊器里的心跳声渐渐平稳,与窗外的樱花飘落声、远处星芒塔的钟鸣声、甚至记忆光带里流淌的旋律,慢慢重合在一起。

  沈知遥想起白大褂沈知遥消散前的那句话,原来记得疼不是为了沉溺,而是为了在重逢时,能更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那些带着伤疤却依然热烈的声音,才是活着的证明。

  林雾月突然拽着她往诊疗室外跑,刺青枪在口袋里硌得慌,却比不上掌心相触的温度。

  她们穿过旋转的记忆光带,光带里的画面突然变得清晰:有两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在樱花树下交换信物,有穿着白大褂的少女隔着培养舱玻璃比划樱花的形状,还有星芒塔顶,两朵樱花胎记在光焰中终于合二为一。

  “去哪?”沈知遥的笑声被风吹散,发间落满了樱花瓣。

  “去补完那首童谣。”林雾月回头时,阳光穿过她手臂上的刺青,在地上投下朵晃动的樱花影,“你听诊器里不是一直存着前半段吗?我记得后半段怎么唱。”

  她们在樱花祭的灯笼下停下时,恰好有孩童在唱那首熟悉的童谣。林雾月的声音混在里面,清清脆脆的,像三十年前在实验室的角落里,她趴在沈知遥耳边哼唱的调子。

  沈知遥举起听诊器,这一次,她听见的不再是破碎的频率,而是完整的、带着暖意的共振——那是她和林雾月的声音,穿过所有被偷走的时光,终于在盛开的樱花树下,唱出了最完整的旋律。

  灯笼渐次亮起时,林雾月从口袋里摸出那枚迷你听诊器,塞进沈知遥的掌心。金属的凉意里,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以后不用藏了。”沈知遥握紧那枚小小的听诊器,与自己胸前的听诊器贴在一起,“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把所有漏掉的都补回来。”

  林雾月笑着点头,抬手勾住她的手指。远处的星芒塔顶,两朵并蒂的樱花光焰在夜空中轻轻摇曳,像在应和着她们交叠的影子。

  风吹过樱花树,落下的花瓣沾在她们的发间、肩头,也落在那枚迷你听诊器的红绳上,仿佛在说:所有被等待的,终将在时光里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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