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叹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鼓足勇气摁下了通讯录里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称呼。
嘟嘟…………
没有接通。
李微棠再次按下电话,过了许久,一个曾经无比熟悉,但是现在却变得陌生的声音传来——“喂?你找我有事?”
“爸……”
“喂,爸。”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凌晨的风还冷,尾音却抖得像输液管里滴落的药水,“……妈的病重了,借我点钱,我一定努力还你。”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哈欠声,接着是男人不耐烦的抱怨:“李微棠,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我知道,爸……求你了。”
“多少钱?”男人不耐烦的应付着。
“先借我十万,接下来的……”
“十万?李微棠你狮子大开口吧?”男人无情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爸……可是妈真的……”
“嘟嘟嘟…………”
电话无情被挂断,电话的机械声在接近凌晨的冬日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微棠!”
后面的男生气喘吁吁的跑来,递给她一双手套。
“冷,带上吧。”
“谢谢……”
李微棠对上少年的脸,他那冷棕的瞳孔深处,雪光碎成颤抖的银箔,原本淡漠的眼神被冻得有些发红。
“这个给你。”
少年从羽绒服内侧口袋里掏出个东西,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是个暖手宝,还裹着他体温的余温,金属外壳烫得她指尖发麻。
“谢……谢谢。”
“不客气。”
“你……怎么在这?”
少年在少女的视线与她相对时,飞快地垂下眼睑,用长睫掩住那抹几乎要溢出来的情绪。
“下晚自习,恰好碰到你。”
少女点了点头,她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失落和绝望。
“那你呢?”
“我?”
李微棠自嘲的笑了笑,“……没什么,散散步。”
少年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纸包。
“这个给你。”
纸包边缘被少年掌心焐得发软,李微棠指尖一颤,忽然想起这个包装纸——是她几年前她随手塞给他的,说他装饭卡的塑料袋太寒酸。
当时他说“花里胡哨”的纸包,而今过了好多年仍然没有彻底损坏。
少女颤抖着打开纸包,一摞子钞票赫然在目。
“你哪里来的钱?”她的声音被风雪揉碎,抬头撞见他飞快别开的脸。
少年的冷棕瞳孔映着雪地里晃荡的车灯,睫毛上挂着的雪花融成水珠,顺着弧度滑落,像落了串碎钻。
“攒的零花钱。”
少年漫不经心地说着,“之前你不是管我借两千元吗?我当时没有……所以……对不起。”
少女摇摇头,内心的坚冰在一瞬间融化,她竭力控制住即将流下的泪水,“……谢谢你。”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少年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好,谢谢你。”
两人在风雪里慢慢走,谁都没再说话。
当楼道的暖光从玻璃门透出来时,少年才轻轻说“到了,快上楼吧。”
少女点点头,“你也早点回去吧。”
“好。”
她站在楼道门口,看着他转身走进风雪里。
他的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雪粒子落在他肩上,很快积了一层,却始终挺直着脊背,像棵在寒冬里独自站立的树。
直到他快拐进巷口,才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是想确认她有没有进屋。
那一刻,李微棠忽然觉得,手里的暖手宝好像不仅是暖手宝,还是他揣在怀里焐了很久的心跳。
那些被他藏在冷棕瞳孔深处的温柔,像冬至夜里突然亮起的灯笼,一点点驱散了她心里的寒意,也照亮了某个悄然萌芽的角落。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忽然很想追上去,把夹杂着她的温度的他的手套戴在他手上——就像他无数次不动声色地,用他的温度,裹住她所有的狼狈与脆弱。
后来过了很久,李微棠终于明白:原来有些喜欢,是把你给的温暖小心收藏,再在你最寒冷的冬至,连本带利地,用你最熟悉的温度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