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坐在ICU外的长椅上,手里攥着周予白的病历。
“先天性脑血管畸形,确诊日期:2018年9月17日。”
他的手指死死掐着纸张边缘,直到指节泛白。这个日期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他的记忆里——那是他们初遇的日子。
初遇:解剖课上的血色素描
2018年9月17日,医学院解剖实验室。
程野戴着橡胶手套,面无表情地切开尸体胸腔,周围几个观摩的美术系学生脸色发青,一个女生甚至捂着嘴冲了出去。只有一个人没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安静地站在角落,手里握着素描本。
“你不怕?”程野头也不抬地问。
“怕。”男生笑了笑,“但很美。”
程野皱眉抬头,第一次看清他的脸——苍白,清瘦,眼尾微微下垂,像某种无害的小动物。
“周予白。”男生伸出手,指尖沾了一点铅笔灰,“美术系,来画肌肉结构的。”
程野没伸手,只是冷冷道:“这里是医学,不是艺术。”
周予白没恼,反而低头在素描本上快速画了几笔,然后撕下那页递给他。
纸上是一只手——程野的手,戴着橡胶手套,指尖沾着血,却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送你了。”周予白说,“就当是……解剖课的学费。”
程野盯着那张画,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365张素描,365天的告别
护士递来的画筒里,是365张素描。
每一张都是程野。
——他在图书馆睡着时,睫毛投下的阴影。
——他站在解剖台前,白大褂袖口沾着血渍。
——他皱眉喝咖啡时,喉结滚动的弧度。
每一张背面都写着日期和一句话。
2018.12.25“今天圣诞节,程野送我一副手术刀,他说‘别划伤自己’,可他自己手上全是伤口。”
2019.6.18“程野第一次吻我,在解剖楼后面的储物间,他嘴里有消毒水的味道。”
2020.3.2“今天头痛得厉害,医生说我不能再拖了。可是程野在准备执业医师考试,我不能让他分心。”
最后一张,是今天的日期。
2022.6.15“今天要告诉程野,我爱他。”
程野的呼吸停滞了一秒,然后剧烈地颤抖起来。
“请你离开”
ICU的门被推开,程野抬头,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周院长。”他站起身,喉咙发紧。
周予白的父亲——医学院副院长周临川,目光扫过他手里的病历和散落一地的素描,脸色阴沉得可怕。
“程野。”他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刮过,“请你离开。”
程野没动。
“我是他的……”
“你是他的什么?”**周临川冷笑,“同学?朋友?还是……更恶心的关系?”
程野的拳头攥紧,指甲陷进掌心。
周予白的母亲站在一旁,眼眶通红,却始终沉默。
“他需要安静。”周临川最后看了程野一眼,**“而你,不该在这里。”
程野站在原地,看着ICU的门关上,将他和周予白彻底隔开。
回忆:雪夜高烧
程野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闭上眼,想起大二那年冬天。
周予白发着高烧,却固执地等在医学院门口,就为了给他过生日。
“你疯了?”程野把他拽进宿舍,手贴上他滚烫的额头。
周予白迷迷糊糊地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
“生日快乐。”
盒子里是一枚银色的解剖刀吊坠。
“我订做的……和你最喜欢的那把……一样……”
话没说完,他就昏了过去。
程野背着他狂奔去校医院,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那天之后,周予白在床上躺了三天。
程野守了他三天。
而现在,他连守着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程野弯腰,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的素描。
每一张都是周予白眼里的他。
每一张都是他失去的瞬间。
他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陈教授吗?我是程野……对,我想申请医学院和附属医院的联合培养项目。”
他看向ICU紧闭的门,声音低哑。
“神经内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