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灰夹克没带走秋天

第252章 灰夹克没带走秋天

那道背影仿佛被秋夜吸走了一切温度，只剩下一个名为“孤独”的轮廓。

展览车内，气氛却与外面的萧瑟截然相反，键盘的噼啪声和电流的嗡鸣声交织成一首名为“反击”的交响曲。

“放大，逐帧分析，把他的步态特征和面部轮廓提取出来。”苏小满的眼睛死死盯着监控回放，语气冷静得像个在指挥中心发号施令的将军，“我要A市过去三天所有经过这个路口的交通卡口数据，重点筛查年龄在四十五到五十五岁之间、符合该体态特征的男性。”

技术支援的同学手指翻飞，嘴里还忍不住吐槽：“满姐，你这是要大数据捞人啊，咱这草台班子，硬件跟得上，权限可跟不上。”

“权限，”苏小满话音未落，顾昭翘着二郎腿，掏出手机拨了个号，言简意赅，“喂，舅舅吗？我，顾昭。我怀疑有个商业间谍一直在跟踪我，对，就在A大东门这块儿。想请您帮个忙，调一下附近三天内的交通监控，我把体貌特征发您……行，谢了舅舅。”

挂掉电话，他冲目瞪口呆的技术小哥挑了挑眉：“现在权限也跟上了。”

众人：“……”

果然，钞能力和权能力，才是这世界上最硬核的金手指。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任务也同步展开。

苏小满将那段模糊到快成马赛克的视频片段发给了陈知遥：“知遥，帮个忙，你是学画的，动捕和骨骼识别比我们强。根据这段录像，把他可能的侧脸和五官结构，给我‘画’出来。”

“好的，小满姐姐。”电话那头，陈知遥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乖巧。

半小时后，交通数据和人物画像几乎同时到位。

数据显示，一个符合所有特征的男人，在过去三天数次出现在疗养院、旧心理咨询室和他们这辆展览车附近，其活动轨迹与他们的调查路线高度重合。

而他的身份信息，更是让所有人心里咯噔一下。

周振国，五十一岁，曾任市教育局档案科职员，于1999年因“思想偏激，不服从组织安排”被清退，此后履历不详。

“思想偏激？”苏小满咀嚼着这四个字，冷笑一声，“在那个年代，不跟他们同流合污，就是最大的‘思想偏激’。”

“看这个，”林潇潇指着屏幕上陈知遥发来的复原画像，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眼神忧郁的侧脸，“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那就让更多人看看。”苏小满

她打开“小满的校园日常”微博，迅速编辑了一幅新的动态插画，名为《谁在沉默》。

画面主体是川流不息的灰色人潮，每个人都面目模糊，而在人群背景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陈知遥画的那张侧脸一闪而过。

配文很简单：“在时代的洪流里，总有一些逆行者。#你见过他吗#”

她发起了一个互动投票：你是否在身边的旧照片或记忆里，见过这张脸？

这操作，简直是把“人肉搜索”玩成了艺术。

不到两小时，评论区直接炸了锅，一条高赞评论被顶了上来：“天啊！这不是我们‘青少年心理健康促进会’第一任志愿者负责人周老师吗？！我十年前参加过他们的活动，周老师人超好，后来听说协会资金断裂，他就消失了……”

“青少年心理健康促进会？”林潇潇像是被电流击中，双手立刻在键盘上敲出了残影。

作为刚踏入心理学领域的实习生，她对这些民间组织的历史有着格外的敏感。

很快，她在一个几乎已经被互联网遗忘的BBS角落里，翻出了一份该协会的残存资料。

“找到了！”她激动地喊道，“这个促进会，在1995年曾经资助过‘启明星计划’的前期调研！但是，三年后，也就是1998年，他们突然撤资，并发布了一封公开信，质疑该计划存在严重的伦理风险！”

她将一份泛黄的扫描件投到大屏幕上，那是一封退资函的复印件。

在文件的最下方，有一行用钢笔手写的、几乎快要褪色的批注，笔迹刚劲有力：

“真相藏于声音断层。”

落款日期，赫然是1998年11月5日——正是苏母在会议上撕毁协议的第二天！

“我明白了，”苏小满喃喃自语，所有的线索在脑海中串联成线，“他不是敌人，他是被那个时代抹去的、和妈妈并肩作战的同盟者。他那晚站在车外，不是来监视我们，是来确认……这盏二十多年前被吹熄的灯，是不是又亮起来了。”

顾昭站起身，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脆响。

“既然是友军，那就不能让他再这么当孤勇者了。得把他‘钓’出来，当面聊聊。”

他看向李然：“学长，动用你的关系，以武术社的名义，向学校申请一个‘老楼夜间电路检修’的作业许可，就说为了备战明年的大学生运动会，需要改造旧心理咨询室当临时训练场。”

李然比了个“OK”的手势，潇洒地甩了下头发：“放心，师夷长技以制夷，用魔法打败魔法，哥熟。”

“我们设个局，”顾昭的眼神变得深邃，“一个只有他能听懂的局。”

凌晨一点，万籁俱寂。

废弃的旧心理咨询室里，顾昭团队布设下了天罗地网。

两套独立的录音系统被巧妙地隐藏起来。

第一路，循环播放着那卷SY07录像带里，苏母在会议上怒斥“你们在阉割灵魂”的音频片段，声音被控制在刚好能从窗缝里泄露出去的程度。

而第二路，则接入了一段经过特殊处理的童声哼唱。

那是从周晚留下的MP3里提取出的、她临死前最后那句“小-满-”的音轨，经过反向播放和降噪处理，变成了一种不成调、却带着诡异血缘共振的旋律。

他们在赌。

赌一个真正的知情者，能从母亲的怒吼中听出当年的回响，更能从女儿的悲鸣中，听出跨越生死的遗言。

监控画面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点十七分，那个灰色的身影，再度出现在镜头中。

他没有像上次一样靠近展览车，而是径直走向了旧心理咨询室。

但他又没有进去，只是蹲在了东墙根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生了锈的铁勺，一下一下，轻轻地刮擦着斑驳的墙面水泥，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他这是在干嘛？刮大白吗？”李然的一个小弟看得满头问号。

就在他起身，似乎准备离开的瞬间，顾昭带着人从阴影中悄然包抄，却并未动手，只是主动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划破了夜空：

“你们放的声音……少了一拍。”

灰夹克男子身形一僵，缓缓转过身。

昏暗的光线下，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终于清晰。

他看着顾昭，又看了看他身后一脸戒备的苏小满，眼神里没有惊慌，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层层打开，里面竟是一截断裂的磁带残片。

“这是原始会议的录音备份，我藏了二十五年。”周振国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妈当年撕的是纸质协议，没撕完。而我，从录音室里偷走了被剪掉的另一半声音。”

磁带残片很快被转码。

当新的音频文件在车内播放时，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除了早已确认的张副厅长，录音里又有另外五名现任教育系统、甚至文化系统的官员名字，清晰地出现在了项目资金的审批讨论环节中。

而比这更惊人的是，录音的末尾，还有一段被彻底剪辑掉的对话。

那是会议主持人，也就是年轻时的张副厅长，在苏母愤然离席后，发出的一声冷笑：

“让她闹去。等下一代长大，忘记了什么是真正的丰富与鲜活，我们，就是定义‘正常’的人。”

“滴——”

录音结束，车内死寂。

苏小满猛地将这段音频导入专业软件，将其转化为可视化的声波图谱。

看着屏幕上那高低起伏的频率曲线，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串频率……怎么这么眼熟？

她飞速调出另一份文件，那是她之前凭记忆默写出的、周晚每晚在MP3里循环播放的那段《拜厄钢琴基本教程》第三课的音阶。

两份图谱，在屏幕上并排陈列。

频率的起伏、节拍的顿挫，几乎完全重合！

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瞬间击穿了苏小满的认知。

周晚每夜弹奏的，根本不是什么枯燥的练习曲！

那是在她的潜意识里，被“启明星计划”强行植入的、用钢琴音阶加密过的记忆密钥！

而那段被剪掉的录音，就是打开这把锁的钥匙！

她猛然抓起手机，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拨通了林潇潇的电话。

“潇潇！别睡了！快！立刻联系宁园小区附近所有我们能联系上的、会弹钢琴的孩子！”她的声音急促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告诉他们，今天晚上十点，我要他们同时弹奏一段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