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消毒水的味道刺得鼻腔发痒,苏晚站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坛边,塑料保温桶的提手硌得掌心发红。桶里是她凌晨五点就爬起来炖的鸽子汤,小火慢熬了三个小时,鸡汤表面那层油被她小心翼翼地撇掉,只留下清亮的汤底——林墨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从那以后就喝不得油腻东西,这个习惯她一直记到现在。
楼檐滴下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黏在额头上凉飕飕的。苏晚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指节碰到发烫的耳垂。刚才在三楼病房外,透过门上那块磨砂玻璃,她清清楚楚听见那个叫白薇薇的女人娇笑:"墨哥,你以前的女朋友真那么狠心?看你生病就跑了?"
然后是林墨的声音,比记忆里更低沉沙哑,却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温柔:"早忘了长什么样了。"保温桶的提手突然硌进肉里,苏晚疼得倒吸口冷气,低头才发现指节已经泛白。
三年前那个雪夜,她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剂渐渐生效的时候,医生举着同意书问她最后一遍:"确定要捐献心脏瓣膜?你的身体恢复会很困难。"监护仪的滴答声里,她看见林墨的病房就在斜对面,心电图纸吐出的曲线越来越平缓。她签了字,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像极了心脏撕裂的疼。
没想到三个月前在咖啡馆重逢,林墨穿着挺括的西装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在阳光下闪得她睁不开眼。他对面坐着的白薇薇穿着香奈儿套装,指尖划过林墨胸口时,苏晚看见他喉结动了动,那是他心动时才有的反应。
"叮——"电梯门开了,苏晚慌忙躲到灌木丛后。林墨推着轮椅走出来,白薇薇蹲在他面前替他整理裤脚,鬓角的碎发蹭过他的膝盖。苏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的疤痕像条冬眠的蛇,忽然苏醒过来啃噬着神经。
"外面下雨了,我去开车。"白薇薇把羊绒披肩搭在林墨肩上,转身走向停车场。苏晚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用的香水和自己三年前用的那款一模一样,都是祖玛珑的蓝风铃。
轮椅碾过积水的声音由远及近,苏晚紧紧贴着冰凉的墙壁,听见林墨轻轻咳嗽起来。她屏住呼吸,看见轮椅停在花坛边,林墨仰头望着住院部的窗户,左手无意识地按住胸口。那个动作刺痛了苏晚的眼睛——以前他心脏病发作时,总是这样按住左边胸口,而她会立刻把硝酸甘油含进他嘴里。
雨突然下大了,砸在叶子上噼啪作响。苏晚看见林墨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银色的药盒,抖出两粒白色药片仰头吞下。她的心猛地揪紧,那种药是术后抗排异的,副作用极大,他怎么会需要吃这个?
"谁在那里?"林墨的声音突然转向灌木丛。苏晚吓得浑身僵硬,手里的保温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鸡汤混着碎瓷片泼了一地,鸽子肉在泥水里打着滚。
林墨转动轮椅缓缓过来,苏晚看见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瞳孔骤然收缩。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流过挺直的鼻梁,在下巴尖汇成水珠。"苏晚?"他的声音发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
苏晚的鞋尖浸在鸡汤里,黏腻的感觉顺着脚踝爬上来。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嗓子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林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肉——和三年前她把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时一样用力。
"你没死?"林墨的眼睛通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为什么换手机号?为什么......"他突然松开手,后退着撞到轮椅,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苏晚的手腕上留下五个青紫色的指印,和三年前手术台上留下的针孔奇妙地重合。她看着地上那滩狼藉的鸡汤,突然想起分手那天,她也是这样把保温桶摔在他家门口,汤汁溅满了他新买的皮鞋。
"我以为你......"林墨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医生说手术成功,但你术后并发症......"他突然抓住自己的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
苏晚下意识地想去拍他的背,手指伸到一半又停住。白薇薇的车已经开过来了,远光灯刺得她睁不开眼。她看见林墨在咳嗽的间隙,悄悄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口袋,触感像是枚硬币。
"苏小姐?"白薇薇撑着伞走过来,亲昵地挽住林墨的胳膊,"你是?"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瓷片,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苏晚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梧桐树,树皮上的青苔沾了她一背。林墨突然握住白薇薇的手,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一个问路的。"他的目光掠过苏晚的脸,没有一丝温度,"我们走吧,薇薇。"
轮椅转过花坛时,苏晚看见林墨的右手藏在披风下面,无名指和小指奇怪地弯曲着,那是他们以前偷偷约会时的暗号——"等我"。口袋里的硬币硌得她发烫,她偷偷用指尖一摸,发现那不是硬币,是枚戒指,内圈还刻着字。
雨停的时候,天边泛起鱼肚白。苏晚坐在医院长椅上,借着便利店的灯光看清戒指内侧的刻字——"SW&LM forever"。她想起分手那天,林墨也是这样把戒指塞给她,说等他病好了就求婚。当时她把戒指扔进了垃圾桶,现在这枚戒指却回到了她手里,边缘还带着新鲜的划痕。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是在林墨病房拍的,床头柜上放着个熟悉的保温桶,正是她三年前摔碎的那个同款。照片下面有行字:"他每天都用这个空桶温牛奶,说这样能闻到你的味道。"
苏晚的手指开始发抖,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传来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苏小姐吗?我是林墨的主治医生张磊。你现在方便来医院一趟吗?有些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住院部十二楼的特护病房里,张磊推了推眼镜,把一份病历放在苏晚面前。"林墨的心脏排异反应越来越严重了。"他的笔尖点在" donor(捐献者)"那一栏,那里是空的,"三年前那场手术,捐献者信息是加密的,他一直不知道是你。"
苏晚的目光落在心电图上,那条曲线和她手机里保存的自己的心电图几乎重合。张磊叹了口气:"上个月他查出心脏衰竭,最多还有三个月时间。白薇薇是他雇来的演员,就是想让你彻底放下他。"
窗外的阳光突然照进来,苏晚看见病历夹里夹着张照片。五年前的林墨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手里举着个心形气球,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给晚晚,等我好起来就娶你。"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林墨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手里攥着个保温桶——正是苏晚摔碎的那个。他看见苏晚手里的照片,突然慌了神,保温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牛奶泼了一地,散发出淡淡的奶香。
"你听我解释......"林墨想去拉苏晚的手,却突然捂住胸口倒了下去。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苏晚扑过去抱住他,感觉他的心脏在自己掌心下微弱地跳动着——那是她用半条命换回来的心跳。
林墨的手指颤抖着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晚晚......别离开......"他的眼睛渐渐闭上,苏晚突然想起戒指内侧的划痕,想起他藏在披风下的手,想起白薇薇说的那句"他每天都用这个空桶温牛奶"。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磊推着抢救车跑进来。苏晚紧紧抱着林墨,感觉他的体温一点点流失。就在这时,她突然摸到林墨西装内袋里有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录音笔,上面还贴着张便签:"给我最勇敢的捐献者,当你听到这个的时候,我应该已经......"
录音笔的播放键被体温捂热,自动开机了。林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晚晚,对不起骗了你。医生说我的心脏最多撑五年,我不想拖累你......那个戒指你扔掉的第二天,我就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上面的划痕是我用手术刀刻的,想着等你生日重新送给你......"
苏晚的眼泪滴在录音笔上,渗进那些细密的划痕里。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医生说:"捐献者要全程清醒,你确定要看着自己的心脏瓣膜被取出来吗?"当时她咬着牙说"我确定",因为她知道,林墨的心脏需要这个。
抢救室的灯亮了起来,张磊的声音隔着无影灯传来:"家属请在外面等待。"苏晚被护士拉开时,死死抓住林墨的手,感觉他的手指动了动,在她掌心写下三个字——"我爱你"。
走廊长椅上,苏晚握紧那枚刻着名字的戒指,听着抢救室里传来的仪器声。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咖啡馆,林墨对面的座位是空的,白薇薇根本没坐在那里。当时他看着窗外,手里紧紧攥着个空保温桶,而她却以为那是给别人准备的。
录音笔还在播放着,林墨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晚晚,记得每天喝牛奶......别学我熬夜......如果......如果有下辈子,换我把心脏捐给你......"
抢救室的门突然开了,张磊摘着口罩走出来,眼睛通红:"苏小姐,林墨他......"
苏晚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露出胸口那条狰狞的疤痕。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身上,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录音笔里林墨的心跳声渐渐重合,像一首延续了三年的情歌。
\[未完待续\]苏晚迎上去,张磊的白大褂上还沾着林墨的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像结了层薄冰:"救活他。"
"心脏......"张磊喉结滚动,"我们准备了人工心脏,但匹配度只有67%。"
"用我的。"苏晚扯开病号服领口,露出胸口那道十五厘米长的疤痕,"三年前能给他半颗心,现在就能给他完整的。"走廊声控灯突然熄灭,她的疤痕在应急灯下发着惨白的光。
张磊的听诊器掉在地上,乳胶手套发出撕裂声:"你捐过瓣膜,不能再进行活体捐献!"
"那就死在一起。"苏晚弯腰捡起听诊器塞进他白大褂口袋,"告诉手术室,我随时准备麻醉。"她转身走向抢救室,每一步都踩在林墨泼出的牛奶上,留下串奶白色脚印。
监护仪的声音突然变调,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苏晚扑到手术床边时,林墨正费力睁大眼,指尖沾着血在她掌心画圈——那是他们定情时的暗语,代表"永远"。仪器屏幕上的曲线突然拉成直线,发出持续的警报声。
"电击准备!"张磊的声音在发抖。
苏晚握住林墨逐渐冰凉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林墨你听着,你的心脏在我这里跳了三年,现在该还给你了。"她扯开输液管,玻璃接头撞在手术盘上叮当作响,"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你选。"
林墨的睫毛突然颤动,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张磊瞳孔骤缩,指着心电监护仪:"心率回升了!"那条起伏的曲线像垂死的蝴蝶,在濒死边缘扇动翅膀。
"手术同意书。"苏晚抓过张磊胸前的钢笔,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沟壑。她写字的手突然被攥住,林墨用尽全力睁开眼,血沫从嘴角溢出:"不准......"
"闭嘴。"苏晚掰开他的手指,把签好的同意书拍在张磊面前,"现在,要么拿我的心,要么看着我们俩一起死在你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光晕里,她胸口的疤痕像条苏醒的红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