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医院凌晨四点,走廊里的灯惨白得吓人。苏晚缩在长凳角落,外套裹得再紧还是冷得打哆嗦。不是冷,是心里发慌。走廊里空空荡荡,除了护士站偶尔传来的低声说话声,就是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手里那个木头小狗幸运符被攥得发烫,边缘磨得掌心发疼。这是她从林墨口袋里带出来的,三年前在寺庙花十块钱求的平安符。记得当时林墨还笑她迷信,说这种东西都是骗人的,可现在看来,他倒是宝贝得很,天天带在身上,边缘都磨得发亮了。
抢救室门上的红灯亮得刺眼,照得苏晚眼睛生疼。她盯着抢救室门口,心里一遍遍念叨:"撑住啊林墨,你得撑住。"
昨晚林墨倒下的瞬间在脑海里循环播放,清晰得像慢镜头。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他眼睛里的痛苦,还有那句昏迷中呢喃的"晚晚",每一个细节都刻在脑子里,擦不掉。
口袋里的幸运符硌得慌,苏晚把它掏出来,借着安全出口的绿光看着上面模糊的木纹。这木头玩意儿被摩挲得油光锃亮,边角圆润,一看就是被人天天攥在手里磨出来的。三年了,他居然还留着这东西。
"呵。"苏晚苦笑一声,指尖划过木头小狗的耳朵轮廓,忽然想起三年前求符时候的情形。那时候林墨第一次心脏病发作刚稳定下来,她偷偷跑去寺庙,跪在蒲团上求老和尚给了这个平安符。十块钱的东西,现在想来真是好笑。可这十块钱的东西,却比钻石还珍贵。
走廊尽头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一个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苏晚赶紧把幸运符塞回口袋,装作只是普通家属在等候。可她攥着幸运符的手心全是汗,连带着那小小的木头符也变得湿滑。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4:17,指针跳动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苏晚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胸口那道三年前留下的疤痕突然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是在呼应着林墨胸腔里那颗"她的心脏"的挣扎。她知道这是心理作用,可感觉却真实得可怕。
"给。"
一杯温水递到面前,苏晚抬头看见值夜班的小护士李姐站在面前,手里还拿着一叠病历。
"谢谢你。"苏晚接过水杯,指尖碰到纸杯边缘的温热,让她冰冷的手指有了点知觉。
"还在等人?"李姐往抢救室方向瞥了一眼,"302床的病人?"
苏晚点头,没说话。
"那小伙子命大。"李姐叹了口气,"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心率掉到三十五,除颤三次才救回来。他女朋友哭得快晕过去了,说是什么感情问题刺激的。"
女朋友。苏晚低头看着水杯里自己模糊的倒影,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是啊,陈蕊现在是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而自己呢?自己算什么?那个把心脏给了他,却连站在他病床前资格都没有的人?
"他人怎么样了?"苏晚的声音干巴巴的,像砂纸磨过木头。
"还在昏迷,不过情况算是稳定了。"李姐靠着墙,"医生说最危险的关过了,但还没脱离危险期。奇怪得很,他明明做过心脏移植手术三年都恢复得挺好,怎么会突然就...对了,你认识他?"
"算是...老同学。"苏晚含糊地回答,不想多说。她拿出幸运符在口袋里摩挲着,突然意识到什么——林墨刚才病危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自己现在这样攥着这个幸运符?
六点刚过,天色开始泛白,走廊慢慢有了生气。清洁工推着拖把车经过,留下潮湿的消毒水味道。苏晚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能就这么走了,林墨躺在里面,身体里跳动的是她的心脏,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抢救室的灯依旧亮着,像只永不闭合的眼睛,盯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突然,抢救室门开了,一个护士匆匆走出来,直奔护士站。
"302床血压又降了!准备多巴胺!"护士的声音带着焦急。
苏晚感觉心跳漏了一拍,手立刻抓住了冰凉的窗框。她看到几个医生护士匆忙进出抢救室,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透过门缝传出来,一声快过一声,像在催促着什么。
她的心脏在他胸腔里受苦,而她却只能在外面干等着。苏晚掏出手机,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点开了通讯录里那个烂熟于心却从未拨出过的号码。
屏幕上"林墨"两个字刺得眼睛生疼。点击通话键的手指抖得厉害,每按一下都像用尽全身力气。
电话接通的瞬间,苏晚屏住了呼吸。
"喂?"电话那头传来虚弱沙哑的声音,带着刚醒的迷糊。
苏晚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听到他清醒状态下的声音。三年前手术成功后,她就离开了,只留下一封分手信,说自己受不了日夜担心他下一秒可能离去的恐惧。
"哪位?"林墨又问了一句,背景里传来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苏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胸口的疤痕处传来尖锐的刺痛,像有人拿冰锥往里扎。
"不说话我挂了。"林墨的声音里多了些疑惑。
"是我。"苏晚终于挤出两个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苏晚。"
电话那头沉默了。
没有呼吸声,没有说话声,只有背景里仪器规律的声响。过了足足半分钟,林墨才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知道是你。"
苏晚的心猛地一揪,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现在怎么样?"苏晚握紧手机,指节泛白。
"死不了。"林墨的声音还是那么倔,"听说你昨晚来过。"
"我..."苏晚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听说你出事了,过来看看。"
"看什么?"他突然笑了一声,可笑声里听不出半点笑意,"看我这颗用你捐的心脏还跳不跳?"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苏晚心里。
"林墨,我不是那个意思。"苏晚的声音开始发颤,"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林墨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些,又立刻压低,"当初签放弃治疗同意书的时候,你怎么不担心?"
苏晚感觉心口被狠狠捶了一下,疼得她弯下腰,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放弃治疗同意书——那是她签的最后一份文件,是为了防止手术失败后林墨家人纠缠不清,她主动提出如果手术失败,自己承担所有责任,绝不追究医院责任。
"我..."苏晚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那时候情况紧急..."
"你以为我晕倒前看到的是谁?"林墨打断她,声音里带着质问,"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楼梯间那个味道,那个背影...除了你还有谁会偷偷摸摸来看我?"
苏晚靠在墙上,浑身无力。原来他早就认出她了。
"为什么躲着我?"林墨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三年了,苏晚,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不是的。"苏晚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手背上滚烫,"我只是觉得...你现在有女朋友了,我不该再出现打扰你。"
"陈蕊不是重点。"林墨的声音突然近了些,像是把手机凑到了嘴边,"重点是,你为什么三年来一次都不联系我?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每天在胸口摸到这道疤,就想起你说的'我受不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吗?"
苏晚捂住嘴,强忍着不哭出声。走廊里过往的护士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只能低下头假装看手机。
"对不起。"这些年的委屈和思念在这一刻全涌了上来,堵得她喘不过气,"我只是觉得,那样对你最好。"
"什么是最好?"林墨冷笑一声,"在你眼里,什么算是'最好'?"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陈蕊的声音,带着哭腔:"墨哥,你跟谁打电话呢?医生说你需要休息..."
"没事。"林墨的声音瞬间柔和了许多,随即又对着电话提高音量,"苏晚,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晚感觉喉咙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
"你要是真关心我这颗心,就该知道它这三年是怎么跳的。"林墨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它每天都在想你,每分钟都在念你,七上八下,没个安稳时候。"
"对不起。"苏晚只能重复这三个字,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有本事当面跟我说。"林墨的声音突然靠近,电话那头能听到轻微的衣物摩擦声,"现在,立刻,马上到我病房来。"
"不行!"苏晚几乎是喊出来的,"我不能去!你女朋友在那里..."
"我让你来你就来。"林墨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苏晚,别再逃避了。三年前你跑了,现在别想再跑。"
电话被挂断了。
忙音在苏晚耳边响着,像永不停歇的心跳声。她靠在墙上滑坐到地上,双腿发软站不起来。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往下掉,砸在空荡荡的手心。
口袋里的幸运符硌得慌。她拿出来看,木头小狗被摩挲得发亮,上面的红漆早就掉得差不多了,可她还是能隐约看到自己当年用红漆笔描的"平安"二字。
"平安..."她喃喃自语,把幸运符紧紧贴在胸口疤痕处,"林墨,你一定要平安..."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苏晚擦干眼泪赶紧站起来,装作只是普通等候的家属。她不能在这里被陈蕊撞见,更不能让人知道她和林墨的真实关系。
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上跳出陌生号码短信:\
"我知道你在外面。别让我亲自出去找你。"
苏晚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知道林墨的脾气,说到做到。她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抢救室紧闭的门,转身快步走向楼梯间。
不能让他出来,那小子现在身体虚得很,万一再出什么事...
脚下的楼梯似乎永远走不完。苏晚扶着冰凉的扶手一步步往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是重逢的甜蜜还是彻底的决裂?
推开安全门,刺眼的阳光让她瞬间眯起眼睛。刚适应光线,就看到陈蕊站在大厅中央,正对着电话怒吼:"你说什么?有她照片?发给我!现在就发!"
苏晚心跳骤停,转身就想躲回楼梯间,可陈蕊已经看到她了。
"站住!"陈蕊厉声道,快步朝她走过来,手机还贴在耳边,"你就是昨晚那个女人?"
苏晚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手再次摸进口袋抓住幸运符,木质触感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安慰。
"我..."苏晚张了张嘴,脑子一片空白。
陈蕊挂断电话,上下打量着苏晚,眼神像淬了毒的针:"你是谁?为什么在医院纠缠墨哥?"
苏晚握紧口袋里的幸运符,指腹摩挲着上面被磨平的棱角:"我是来看朋友的。"
"朋友?"陈蕊冷笑一声,逼近一步,两人距离不过半米,"什么朋友需要半夜躲在楼梯间抱着哭?什么朋友需要趁我不在偷偷跑来见他?你当我傻吗?"
苏晚能闻到陈蕊身上昂贵的香水味,跟自己身上消毒水味道形成鲜明对比。她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撞到了冰凉的墙壁。
"我和林墨是..."
"你就是那个'晚晚',对不对?"陈蕊突然打断她,眼睛里冒着火光,"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这个名字!你到底是谁?跟他什么关系?"
苏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躲不过去了。
"我是他前女友。"苏晚睁开眼睛,迎上陈蕊愤怒的目光,"我们以前在一起过。"
陈蕊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猛地伸手抓住苏晚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你还敢回来?林墨现在是我男朋友!三年前扔下他跑了,现在看他好了又想回来?你还要不要脸?"
手腕被攥得生疼,苏晚想挣脱,可陈蕊抓得很紧。
"我不是来抢他的。"苏晚用力想甩开她的手,"我只是..."
"只是什么?"陈蕊逼近一步,几乎脸贴着脸,"来看你丢掉的垃圾现在过得多好?苏小姐,做人不能这么缺德吧?当初是你自己放弃的,现在就别再来搅和他的生活!"
苏晚的手不自觉地按住胸口,那里的疤痕正在发烫,像有团火在烧。
"他身体里跳动的是我的心脏。"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我只是...关心那颗心现在怎么样了。"
陈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的心脏?你说这颗心是你的?苏小姐,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墨哥的心脏是医生治好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她上下打量苏晚,眼神里充满鄙夷,"我看你就是想编故事赖上他!"
苏晚看着眼前这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孩,突然觉得有点可怜她。这个女孩不知道,自己每天精心照顾的男人胸腔里,跳动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心;不知道她精心呵护的爱情,是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牺牲之上。
"信不信由你。"苏晚不想再争辩,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现在要走了,请你松开。"
"走?"陈蕊非但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走?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要多少钱才肯彻底离开林墨?"
苏晚的火气也被激上来了。她猛地甩开陈蕊的手,力道之大让陈蕊踉跄了一下。
"我不要钱。"苏晚的声音冷下来,"我只要他活着。"
这话刚说完,她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林墨"两个字。
苏晚犹豫了一下,当着陈蕊的面按下接听键。
"你在哪?"林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明显的虚弱,却依旧固执。
"我..."苏晚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陈蕊,"在楼下大厅。"
"站在那别动。"林墨说完就挂了电话。
苏晚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电梯门打开,几个护士推着一张轮椅快速出来,轮椅上坐着脸色苍白的林墨,鼻子里还插着氧气管,身上盖着薄毯,但那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她。
陈蕊也看到了林墨,惊讶地叫出声:"墨哥?你怎么跑出来了?医生不是说你要绝对卧床休息吗?"
林墨没理陈蕊,眼睛死死盯着苏晚,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对推轮椅的护士说了声"谢谢,我自己来",然后按下控制按钮,慢慢朝苏晚的方向移动过来。每靠近一步,苏晚都感觉呼吸紧促一分。
轮椅停在苏晚面前,林墨仰起脸看她。三年不见,他瘦了些,但气色比三年前好太多了,脸颊有了血色,眼神也不再是当年那种病态的虚弱。
这都是因为她的心脏在他胸腔里好好跳动的缘故。想到这里,苏晚胸口那道疤痕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暖意,就像两个分离三年的部分终于重逢了。
"跟我来。"林墨向苏晚伸出手,掌心向上,等着她。
苏晚的心跳骤然加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她看到林墨手腕上还贴着心电监测电极片,证明他确实是偷跑出来的。
陈蕊尖叫起来:"墨哥!你干嘛?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林墨看都没看陈蕊一眼,目光始终锁在苏晚脸上。苏晚能看到他脖子上凸起的青筋,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沐浴露味道混合着消毒水气息,能感受到那双总是倔强的眼睛里翻涌的复杂情绪。
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三个,指指点点。
苏晚深吸一口气,慢慢伸出手,轻轻放在林墨微凉的掌心。他的手指立刻收紧,力道大得让她生疼,却又带着无法言说的颤抖。
"苏晚!"陈蕊扑上来想拉开两人,"你果然是回来抢人的!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林墨终于舍得看向陈蕊,声音冷得像冰:"小蕊,你先回去。"
"墨哥!"陈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为了这个女人这样对我?我们三年的感情算什么?"
"那三年前,她为我付出的又算什么?"林墨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你真以为这三年来我为什么不肯接受你?为什么胸口这颗心总是不听使唤地痛?"
陈蕊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你什么意思?墨哥你..."
"没什么意思。"林墨打断她,视线却始终没离开苏晚,"你先回去,我和她说几句话。"
苏晚看到陈蕊的眼圈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这个女孩是真的喜欢林墨,这点苏晚看得出来。
"林墨,别这样。"苏晚轻轻挣了挣,想把手抽回来,"你女朋友还在这里。"
林墨攥得更紧了,手心全是冷汗:
"当年你把心留给我,拍拍屁股走人,现在想当甩手掌柜?"
他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苏晚手背的肉里,可她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胸口的疤痕处一跳一跳地发热,像是在回应林墨胸腔里那颗"她的心脏"。
"我不是那个意思。"苏晚低下头,不敢看他眼睛。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墨逼问,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说分手?为什么连我醒来第一眼想看到的人都不是你?"
每个问题都像针一样扎进苏晚心里。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解释。那时候她刚做完心脏捐献手术后醒来,身体虚弱得像随时会散架,医生说她需要长期静养,可她又不想成为林墨的负担,"当时我情况不好,医生说我需要长时间康复,不想拖累你..."
"拖累?"林墨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自嘲,"苏晚,你是不是觉得我林墨是那种需要女人牺牲自己来成全的废物?"
"不是!"苏晚急忙摇头,"我只是..."
"只是觉得我是个累赘?"他打断她,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觉得我这颗病秧子心脏配不上 内容包含敏感词,请修改后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