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市人声鼎沸,端午佳节将至,各家商铺门前都挂起了艾草菖蒲。最热闹的当属街心广场上举办的投壶大赛,二十文钱便可入场一试身手,连胜三场者能得西域琉璃盏一对。
"第七位挑战者,徐昭公子!"
随着司仪高喊,一个戴着竹编斗笠的身影迈步上前。宽大的素色长袍掩不住来人挺拔的身姿,垂下的轻纱却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白玉般的下巴。
围观人群窃窃私语。这已是今日第三位戴斗笠参赛的公子了,前两位皆在三箭之内败下阵来。
"请公子选箭。"侍从捧着箭筒恭敬道。
被称为"徐昭"的来人伸出修长手指,随意捻起一支箭。那手白皙纤细,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粉晕。
"你们猜这位能中几支?"
"看那手定是个养尊处优的,怕是连壶口都碰不着。"
"未必,方才那步态稳着呢..."
议论声中,徐昭公子已经站定位置。只见他——实则是女扮男装的丞相府大小姐徐熙昭——轻轻掂了掂箭矢,手腕一抖。
"嗖——啪!"
箭矢划破空气,稳稳落入三丈外的铜壶之中,连壶壁都未擦碰一下。
"好!"
围观者爆发出喝彩声。徐熙昭唇角微扬,接连两箭出手,皆中壶心,三箭全中毫无悬念地赢了第一位守擂者。
第二位守擂者是个壮硕汉子,特意将壶移远半丈。徐熙昭不慌不忙,调整姿势后连发三箭,箭箭穿心。
"这徐公子什么来头?"
"从未见过如此精准的手法..."
"怕是哪位将门之后吧?"
人群后方,一个身着靛蓝锦袍的高挑男子眯起了眼睛。他面容俊朗,眉宇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此刻却因场中人的表现而流露出浓厚的兴趣。
"世子,该回府了。"身旁随从小声提醒。
常潇宁摆摆手:"不急,再看看。"
场中已迎来第三位守擂者,是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文士。他笑眯眯地将壶又移远半丈,还特意倾斜了角度。
"徐公子,请。"
徐熙昭微微颔首,却不急于出手。她绕着场地缓步走了一圈,似在丈量距离,最后停在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位置——侧对铜壶,几乎背向目标。
"这是要放弃?"有人疑惑道。
只见徐熙昭反手持箭,右臂向后舒展,突然一个漂亮的回身,箭矢脱手而出——
"铛!"
箭尖精准撞入壶口,余力未消,在壶内嗡嗡震颤。
"神乎其技!"观众沸腾了。
山羊胡脸色大变,勉强投出三箭,仅一支擦边而入。徐熙昭轻松再胜,按照规定,她已可获得那对琉璃盏。
"恭喜徐公子!"司仪高声宣布,"可还有人挑战?若无,这对西域珍宝便归徐公子所有了。"
"且慢。"
清朗的男声从人群后方传来。众人回头,只见那靛蓝锦袍的男子信步上前,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在下常宁,愿向徐公子讨教。"
徐熙昭隔着轻纱打量来人。这人身量极高,肩宽腰窄,行走时步伐稳健如松,一看便是习武之人。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又亮如星辰,正灼灼地盯着自己。
"常公子请。"她刻意压低声线,拱手作揖。
侍从重新摆正铜壶,置于四丈开外。常潇宁微微一笑,随手取箭,看似漫不经心地一掷——
"嗖!"
箭矢破空而入,稳稳落在壶心。
徐熙昭眉头一挑,同样取箭出手。两支箭在壶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
"好!"观众喝彩更甚。
你来我往间,两人竟战了十个回合,箭壶中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矢,却始终难分高下。
"奇哉!两位公子技艺超凡,不如算作平手如何?"司仪擦着汗提议。
常潇宁看向徐熙昭:"徐公子意下如何?"
轻纱后,徐熙昭抿唇一笑:"常公子技艺精湛,在下佩服。平手甚好。"
"既如此,这对琉璃盏..."
"不必。"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一愣。
常潇宁莞尔:"徐公子先请。"
"在下参赛只为切磋,不为奖赏。常公子若喜欢,尽管取走。"徐熙昭拱手道。
"巧了,在下亦然。"常潇宁眼中笑意更深,"不如将奖品折现,赠予城东慈幼局?"
徐熙昭心头微动:"常公子高义。"
比赛结束,人群渐散。常潇宁正欲邀请这位投壶知己小酌一杯,却见对方匆匆一揖:"在下尚有要事,先行告辞。"说罢转身便走,步伐轻盈如风,转眼便消失在街角。
"世子,可要追查此人来历?"随从小声问。
常潇宁摇头,弯腰从地上拾起一物——那是一枚羊脂玉佩,雕着精致的旭日东升图,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昭"字。
"不必急。"他将玉佩收入袖中,目光仍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有缘自会再见。"
与此同时,徐熙昭快步穿过三条街巷,确认无人跟踪后,才闪入一家绸缎庄的后院。
"小姐回来了!"贴身丫鬟青桃迎上来,帮她取下斗笠,"比赛如何?"
徐熙昭松开发髻,如瀑青丝倾泻而下,顿时从俊秀公子变回了闺阁佳人。她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遇到个有趣的对手。"
"赢了输了?"
"平手。"徐熙昭眼中闪着兴奋的光,"那人手法精妙,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十箭无一失手,怕是师从名家。"
青桃捂嘴偷笑:"能得小姐如此夸赞,定非等闲之辈。可惜小姐扮作男装,不然倒是段良缘。"
"胡说什么。"徐熙昭轻嗔,突然摸向腰间,"呀,我的玉佩呢?"
她急忙翻找,却哪里还有玉佩的踪影。那是祖父所赐的及笄礼,平日从不离身。
"定是落在赛场了。"青桃着急道,"我这就去找。"
"不可。"徐熙昭拉住她,"我今日是偷溜出去的,若闹大了传到父亲耳中..."她叹了口气,"罢了,有缘自会找回。"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浮现出那位"常宁"公子的面容。不知为何,她有种预感,那枚玉佩,或许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回到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