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散去,裴安牵着她往公园深处走。路灯在草坪上投下斑驳的光,蝉鸣不知何时低了下去,只剩下晚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乔池念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指尖被他攥得暖暖的。她忽然想起速写本最后那句“夏天开始了”,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画我的?”
裴安脚步顿了顿,侧过头看她。月光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细雪。“第一次在画室见你时,”他说,声音比晚风还轻,“你蘸着柠檬黄调颜料,阳光落在你发梢,像撒了把金粉。”
乔池念愣住,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她还以为他们的交集,是从上周美术馆的偶遇才真正开始。
“后来总在画室门口等你,”他又说,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敲了敲,“看你抱着画板跑过梧桐道,看你蹲在花坛边喂流浪猫,看你咬着草莓糖皱着眉改画……”他数着数着笑起来,“不知不觉就画满了半本。”
她忽然想起那些被忽略的瞬间:画室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便利店货架后若有若无的视线,演出散场时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原来那些以为是巧合的时刻,全是他悄悄藏起来的注视。
走到公园出口时,裴安忽然停下,从帆布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她。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糖,比普通草莓糖大些,玻璃纸上画着小小的简笔画——一个低头调色的女孩,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池念”。
“自己包的,”他耳尖有点红,“画得不好看。”
乔池念捏着那颗糖,玻璃纸的纹路硌着掌心,甜意却从指尖一路漫到心口。她踮起脚,飞快在他脸颊上碰了下,像碰落了一片月光。
“很好看。”她声音细若蚊吟,却清晰地落在他耳里。
裴安猛地攥紧她的手,眼里的光比刚才荧幕上的还要亮。他低头凑近,这次不是在耳边低语,而是轻轻吻上她的唇。草莓糖的甜味混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像把整个夏夜的温柔都揉在了一起。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乔池念闭着眼,感觉他手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原来有些心意,藏得再久,也会在某个瞬间,像橘子汽水里的气泡,争先恐后地炸开,甜得让人心头发颤。
“夏天才刚开始呢。”裴安抵着她的额头,笑意从眼角眉梢漫出来。
乔池念点头,把那颗画着她的糖塞进他手里。晚风掀起她的裙摆,像掀开了一页写满温柔的信,而信里的每个字,都在说“我也是”。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巷口的豆浆摊已升起暖黄的灯。老板掀开铁皮桶的盖子,蒸腾的热气裹着黄豆的醇香漫出来,在微凉的空气里凝成细小的水珠,沾在褪色的蓝布围裙上。穿校服的孩子攥着硬币跑过来,搪瓷碗碰撞出清脆的响,“阿姨,多加糖”的声音混着自行车铃铛飘远。
老槐树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慢慢拉长,卖花姑娘把沾着露水的玫瑰插进竹篮,花瓣上的水珠滚落在竹编纹路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穿晨练服的老人提着鸟笼经过,笼里的画眉扑腾着翅膀,鸣声清亮得像被水洗过。
街角的修鞋摊支起了铁架,师傅戴着老花镜穿线,银针在阳光下闪了闪,把磨破的鞋边缝成整齐的波浪。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带着秋天特有的干燥气息,把这些细碎的声响揉成一团,轻轻放在巷子的褶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