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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天河倒灌,狠狠砸在锈蚀的消防梯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冰冷的雨水顺着生锈的铁杆流淌,滑腻得如同涂了油。狂风在狭窄的楼宇间呼啸穿行,像无形的巨手要将人掀翻。
刘耀文感觉自己不是在爬梯子,而是在攀爬一座冰冷的、摇摇欲坠的刀山。每一次抓握,湿滑冰冷的铁锈都刺痛掌心;每一次抬脚,灌满雨水的鞋子都沉重无比。他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眼中只剩下头顶那个在风雨中飘摇的白色身影!
“宋亚轩!你给我站住!!”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却被狂风暴雨瞬间撕碎。
天台上,那个白色的身影——宋亚轩,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背对着消防梯的方向,站在湿滑的天台边缘,雨水将他单薄的白衣彻底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过分瘦削的轮廓。他微微仰着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额角和颈侧,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遗忘在狂风暴雨中的、了无生气的雕塑。他的脚下,是六层楼高的深渊,是吞噬一切光亮的、被雨水搅成一片混沌的黑暗。
刘耀文的心跳得快要炸开!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他从未如此害怕过!他加快速度,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粗糙的铁锈划破了他的手掌和膝盖,鲜血混着雨水流下,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轩轩!轩轩!看我!我来了!” 他再次嘶吼,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这一次,那尊“雕塑”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宋亚轩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侧过一点点身体。雨水冲刷着他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透过雨幕望了过来。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盛满星光或懵懂的眼睛,此刻却只剩下全然的死寂和空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映不出一丝光亮。
那眼神,比脚下的深渊更让刘耀文绝望!
“不要!轩轩!求你了!不要跳!” 刘耀文的声音彻底破了音,带着全然的卑微和恐惧,“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马哥!丁哥!张哥!大家都很担心你!求你了!别丢下我们!”
宋亚轩空洞的目光在刘耀文布满雨水、血水和泪水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里面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波动,随即又归于一片沉寂的死灰。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像是说了句什么,却被狂风暴雨彻底吞没。
然后,他转回头,目光重新投向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身体微微前倾……
“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耀文爆发出最后一股非人的力量,手脚并用猛地窜上了最后几级阶梯,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扑了过去!在宋亚轩的身体即将越过边缘的瞬间,他猛地扑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宋亚轩的双腿!
巨大的冲力让两人同时重重摔倒在冰冷湿滑的水泥地上!刘耀文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肉垫,承受了大部分的撞击,痛得闷哼一声,却死死箍住宋亚轩,像铁钳般纹丝不动!
“放开我!放开!” 宋亚轩终于有了反应,他如同被惊醒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拼命挣扎,嘶哑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绝望,“让我走!我不配!我是累赘!是祸害!只会拖累你们!放开我啊!”
“不放!死也不放!” 刘耀文吼得比他还大声,雨水和泪水糊满了他的脸,他死死抱着宋亚轩,将他的身体用力往后拖,远离那致命的边缘,“你他妈听好了宋亚轩!你不是累赘!不是祸害!你是我们的圆心!是我们的宝贝!是我们的命!没有你,时代工坊算个屁!老子刘耀文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吼声如同惊雷,在风雨交加的天台上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真心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宋亚轩的挣扎在听到“命”字时,猛地一滞。他停止了扭动,身体却依旧僵硬冰冷,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冰。空洞的眼神望着漆黑如墨的雨夜天空,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仿佛灵魂已经抽离。
刘耀文死死抱着他,感觉到怀中身体的冰冷和僵硬,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他浑身都在发抖。他不敢松手,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暖那具冰冷的身体,声音哽咽着,语无伦次地重复:
“没事了……轩轩……没事了……我们回家……张哥烤了饼干……丁哥给你买了新衣服……贺儿剪了新的搞笑视频……严总……严总说给你换新设备……马哥……马哥在等你……我们回家……好不好?求你了……回家……”
风雨依旧狂暴,但天台上只剩下刘耀文嘶哑哽咽的哀求声和宋亚轩无声的冰冷。
***
当丁程鑫、张真源、贺峻霖、马嘉祺和严浩翔带着安保和医护人员,在严浩翔精准的最终定位指引下,冲破老楼破旧的铁门,浑身湿透地冲上天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滂沱大雨中,刘耀文浑身泥泞,手掌和膝盖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他像一头守护珍宝的受伤孤狼,死死地、用尽生命般地将同样湿透冰冷的宋亚轩抱在怀里,蜷缩在远离天台边缘的角落。他一遍遍地、嘶哑地重复着“回家”和“不怕”,声音破碎不堪。而宋亚轩,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地望着虚无,任由他抱着,没有任何反应。
张真源第一个冲过去,脱下自己早已湿透的外套,试图裹住宋亚轩冰冷的身体,声音带着哭腔:“轩轩!轩轩你看看张哥!我们来了!不怕了!我们回家!” 丁程鑫和贺峻霖也立刻围上去,七手八脚地想帮忙,却被宋亚轩那毫无生气的样子刺痛得说不出话。
严浩翔指挥着医护人员上前,他脸色铁青,金丝眼镜上全是水珠,看着宋亚轩的样子,镜片后的目光冰冷得能冻死人,却夹杂着深不见底的心疼。
马嘉祺站在几步之外,雨水顺着他冷峻的侧脸滑落。他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却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的宋亚轩,看着他眼中那片令人心悸的死寂荒原,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他缓缓走上前,拨开人群,蹲下身,目光平视着宋亚轩空洞的眼睛。
没有责备,没有安慰。他只是伸出冰冷的手,极其轻柔地拂开贴在宋亚轩额前湿透的乱发,露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然后,他握住宋亚轩一只同样冰冷、紧紧攥成拳头的手——那拳头里,似乎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马嘉祺没有试图掰开他的手,只是用自己冰冷的手掌,包裹住那只冰冷僵硬的拳头。他的声音在风雨中异常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喧嚣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宋亚轩死寂的世界:
“轩轩,我们回家。”
“没有人能定义你的过去,也没有人能决定你的价值。”
“你的骄傲,由我们守护。永远。”
宋亚轩空洞的眼神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浓密的长睫毛上挂着的雨珠滚落,像一滴迟来的泪。他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那被马嘉祺包裹住的、紧握的拳头,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裹上保温毯。刘耀文寸步不离地跟着,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一行人沉默地、快速地撤离了这片冰冷绝望的天台。
回到时代工坊顶层那间堪比五星级套房的专属休养室(严浩翔第一时间安排的),医护人员做了详细检查。宋亚轩的身体除了轻微擦伤、受寒和极度疲惫外,没有大碍。但他的精神状况非常糟糕,如同惊弓之鸟,拒绝交流,眼神空洞,将自己紧紧蜷缩在宽大柔软的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像只受尽惊吓后躲进壳里的小龟。
张真源守在床边,温声细语,试图喂他喝点温水,却被无声地拒绝。丁程鑫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漂亮的脸上写满忧虑和疲惫。贺峻霖红着眼眶,抱着电脑坐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键盘。刘耀文则像一尊门神,背靠着紧闭的房门,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眼神凶狠地扫视着任何试图靠近的“可疑人员”(包括医护人员)。严浩翔在门外低声交代安保加强戒备,同时处理着代理权转让的最后事宜,脸色阴沉。马嘉祺则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依旧未停的雨,背影沉默而孤寂。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逝。夜色深沉,雨声淅沥。宋亚轩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但守着他的每个人都知道,他只是将自己更深地藏进了那个隔绝一切的壳里。
张真源看着宋亚轩露在被子外的一小撮湿发,心疼得无以复加。他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纸笔,坐在柔和的台灯下,开始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地写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丁程鑫、贺峻霖、刘耀文都看了过来。丁程鑫似乎明白了什么,也默默起身,找来了纸笔。贺峻霖抹了抹眼睛,合上电脑,也抽出一张便签纸。刘耀文犹豫了一下,走到桌边,拿起笔,动作笨拙却异常认真。
严浩翔处理完事情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镜片后的眸光微动,没有打扰,只是走到书柜旁,抽出一张质地精良的纯黑卡片和一支金色签字笔。
马嘉祺依旧站在窗前,没有回头。他听着身后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沉默了几分钟,最终,他也缓缓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最后一张洁白的信纸和一支钢笔。
六个人,没有人说话。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雨夜的房间里沙沙作响。灯光柔和,映照着他们或温柔、或担忧、或坚定、或笨拙的侧脸。
许久,六封信(卡片)都写好了。
张真源将一张散发着淡淡香味的米色信纸仔细折好,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它塞进了宋亚轩紧紧裹着的被子和床垫之间的缝隙里。
丁程鑫将一张画着简笔小狐狸的淡紫色信纸,也塞了进去。
贺峻霖塞进一张印着卡通笑脸的黄色便签。
刘耀文将一张皱巴巴、字迹潦草却一笔一划用力的纸条塞进去,还在外面露了一个小角。
严浩翔则将他那张纯黑色的卡片,精准地塞在了缝隙的中央位置。
马嘉祺最后走上前,将他那张洁白的信纸,端正地放在了最上面。
做完这一切,六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无声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只留下一盏光线柔和的夜灯。
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下蜷缩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只苍白、冰凉的手,慢慢地、迟疑地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摸索着,碰到了那些被塞在门缝(被子和床垫缝隙)里的东西。
宋亚轩空洞的眼神微微转动,看着那只手上触碰到的、不同颜色和质地的纸张。一种极其微弱的好奇,如同黑暗中悄然萌发的芽,刺破了死寂的冰层。
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那些信纸和卡片抽了出来,拢在掌心。
他坐起身,靠在床头,柔和的灯光照亮他苍白依旧却不再那么死寂的脸。他低着头,看着掌心那六份小小的、却仿佛重若千斤的信笺。
他先拿起了最上面那张洁白的信纸,展开。
马嘉祺的字迹,沉稳有力,力透纸背:
**「轩:**
**声无垢,心无瑕。**
**你呼吸着,就是我们的光。**
**—— 马嘉祺」**
呼吸……就是光?宋亚轩的心猛地一颤,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他放下马嘉祺的信,拿起那张纯黑色的卡片。上面只有一行用金色签字笔写下的、冰冷却无比郑重的承诺:
**「伤害你的代价,我将百倍奉还。**
**你只需活着,感受光。**
**—— 严浩翔」**
百倍奉还……只需活着……宋亚轩的嘴唇微微颤抖。
他拿起那张散发着香味的米色信纸,张真源的字迹温柔而工整:
**「宝贝轩轩:**
**回家真好。**
**炉子上温着牛奶,冰箱里有新烤的杏仁酥。**
**等你睡醒,张哥给你煮最暖的汤。**
**—— 永远是你的张哥」**
牛奶……杏仁酥……暖汤……宋亚轩的胃里似乎传来一阵细微的、久违的饥饿感。
他拿起淡紫色的信纸,丁程鑫漂亮的字迹旁边画着一只慵懒的狐狸:
**「小圆心:**
**舞台缺了你的声音,就像星空缺了月亮。**
**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设计最炫的灯光。**
**丁哥保证,这次绝对不用绿色射灯照你!(贺儿可以作证)**
**—— 爱你的丁程鑫」**
舞台……月亮……宋亚轩的指尖拂过那个狐狸涂鸦。
他拿起黄色的卡通便签,贺峻霖的字迹飞扬:
**「To 宇宙第一小恐龙:**
**第37号相册已永久删除(严总监督)!**
**我新学了三个巨好笑的段子,憋得快爆炸了!**
**快点好起来听我讲!不然我就讲给张哥的汤听!**
**—— 你的专属树洞 贺峻霖」**
相册……段子……宋亚轩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最后,他拿起那张皱巴巴、字迹歪歪扭扭、用力到几乎划破纸面的纸条:
**「宋亚轩:**
**天台风大,下次想吹风叫我。**
**我陪你。**
**再敢一个人爬高,腿打断。**
**—— 刘耀文」**
字很丑,话很凶。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宋亚轩心上最柔软的地方。他仿佛又看到了暴雨中,那个不顾一切扑向自己、死死抱住自己、哭喊着求他回家的少年。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再是绝望冰冷的泪,而是滚烫的、带着巨大酸涩和汹涌暖意的泪!他紧紧攥着那六张小小的信笺,像攥着六颗滚烫的心,将它们紧紧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冰冷的身体被这无声的暖流一寸寸浸润、温暖。
窗外,雨声未停。窗内,柔和的灯光下,少年蜷缩在温暖的被子里,将六封承载着无声誓言和滚烫爱意的“情书”紧紧贴在胸口,如同拥抱着六颗为他而跳动的星辰。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信纸,也融化了他心中那座名为“自我厌弃”的冰山。
那些冰冷的字句(诊断书、照片)或许能定义过去,却永远无法定义他此刻拥有的、被六颗星辰环绕的现在和未来。
他不再是黑暗里无声坠落的幼鸟。
他是被星河托举的圆心。
光在,他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