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漓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方三秒，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晨光透过出租车车窗照在那行逐渐显现的文字上，字迹歪斜得像是用左手写的。"长江头"——这个称呼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已久的抽屉。

她闭上眼睛，耳边仿佛又响起江水拍打渡轮的声响。2007年9月18日，母亲穿着红色救生衣的背影，还有岸边那个拼命挥手的小男孩。记忆像被雨水打湿的水彩画，色彩模糊地晕染开来。

"小姐，到了。"司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温漓付完车费，站在公寓楼下抬头望去。五楼窗户的窗帘微微晃动，像是有人刚刚离开窗边。她皱起眉头——出门前明明拉紧了窗帘。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温漓反复查看那张神秘照片的元数据。拍摄时间确实是凌晨3:14，但GPS定位显示拍摄地点不是酒吧，而是三公里外的长江旧码头。这不可能，那个时间她明明还在酒吧卫生间补妆。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温漓察觉到门缝下露出一角白色。她弯腰拾起，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长江幼儿园2007届大(2)班毕业照。照片上二十几个孩子整齐排列，唯独最左侧被撕去了一角。背面用红笔写着："你总是站在最边上"。

温漓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确定这张照片原本锁在母亲卧室的保险箱里。门锁完好无损，窗户也没有被撬动的痕迹，照片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她冲进卧室，保险箱的密码盘上蒙着一层薄灰，看起来没有被触碰过。输入生日、母亲生日、家里电话号码，保险箱纹丝不动。温漓深吸一口气，试着输入"20070918"——船票上的日期。

"咔嗒"一声，箱门弹开。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折叠的医院检验报告单。温漓展开纸张，上面的名字让她呼吸一滞：林宴遇，17岁，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检查日期是三个月前。

报告单背面是一幅儿童画：歪歪扭扭的船锚下面，两个火柴人手牵着手。画纸边缘有褐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温漓突然想起什么，冲回客厅抓起那张毕业照，在阳光下仔细查看被撕去的边缘——有同样的褐色斑点。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病理报告看到了吗？我猜你正在数照片上的血迹。别担心，不是我的。」

温漓立刻回拨过去，电话那头传来机械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她盯着短信界面，手指飞快打字：「你怎么进的我家的门？病理报告是什么意思？」

三分钟过去，没有回复。温漓走到窗前，正对着楼下公园的长椅。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身影坐在那里，低头看着手机。即使隔着五层楼的距离，那个微微驼背的姿势也让她立刻认出了林宴遇。

她抓起钥匙冲下楼，却在公园入口处刹住脚步。长椅上空无一人，只有一部老式翻盖手机躺在那里。温漓环顾四周，晨练的老人、遛狗的主妇，没有任何可疑的身影。

翻开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未发送的草稿：「橡皮藏在7号船舱，这次换你来找我了。P.S.记得带草莓糖，医生说我今天可以吃一颗。」

手机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穿着病号服的林宴遇站在长江码头，背景里是那艘锈迹斑斑的"长江7号"渡轮。照片日期显示是昨天下午——正是温漓在匿名聊天室收到第一条消息的时间。

温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如果林宴遇昨天还在医院，那么昨晚酒吧里的是谁？手机里的照片又是谁拍的？她翻开通讯录，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备注是"长江头"。

拨通后，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江水声，间杂着渡轮汽笛的鸣响。一个变声期男孩的声音说："迟到的人要罚酒三杯...啊不对，现在应该改成迟到的人要打三针。"随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林宴遇？"温漓试探地问。

咳嗽声戛然而止，电话被挂断了。再拨过去，提示音变成了"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温漓攥紧手机，突然注意到翻盖内侧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一串化学分子式。她一眼认出那是高三化学竞赛的题目——去年她和林宴遇代表学校参赛时遇到的难题。

便利贴背面写着："解出来就告诉你第一个秘密。"

温漓回到家，将分子式誊抄在草稿纸上。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让她想起昨晚酒吧里骰子碰撞的闷响。解题过程中，她不断回想起林宴遇手腕上的纹身——那个覆盖在旧伤上的船锚图案，还有医用胶布下若隐若现的留置针痕迹。

两小时后，温漓解出了分子式对应的化合物：苯丁酸氮芥，一种抗癌药物。她盯着结果，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又是一条来自空号的短信：「聪明如你。现在看窗外。」

温漓猛地抬头，窗外雨幕中，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对面楼顶。即使隔着雨帘，那个熟悉的站姿也让她确定那就是林宴遇。他举起右手，手腕上的白色绷带在灰暗的天空下格外刺眼。然后他做了个奇怪的动作——将手掌贴在胸前，然后指向温漓。

这个手势像一道闪电劈进温漓的记忆。2007年那个雨天，走失的她被送上渡轮时，岸边的小男孩做的就是这个动作。母亲后来告诉她，那是"我等你"的意思。

楼顶的身影转身离去，温漓抓起伞冲出门。电梯迟迟不来，她改走楼梯，却在三楼拐角撞上一个快递员。

"温漓小姐？"快递员核对姓名后递给她一个小包裹，"同城急件，寄件人要求必须亲手交给您。"

包裹里是一个生锈的铁皮糖果盒，盒盖上用红漆画着歪歪扭扭的船锚。温漓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干瘪的草莓橡皮，橡皮下面压着一张儿童病历：林宴遇，5岁，右小指肌腱断裂，就诊日期2007年9月18日。

病历背面是一行新鲜的笔迹："当年划伤我的不是美工刀，是你妈妈的红宝石戒指。她为什么那么害怕我被救护车接走？"

温漓的眼前突然闪过记忆碎片：红色救生衣上的反光，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喊，还有自己手指上沾到的血迹。她一直以为是那个抢橡皮的小男孩自己划伤的，但现在林宴遇似乎在暗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一封电子邮件。发件人地址是一串乱码，主题只有两个字：「快逃」。附件是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日期显示是昨晚23:17，地点是迷航酒吧后巷。

视频中，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温漓"正将一个昏迷不醒的高个子男生拖进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男生的手腕上缠着白色绷带，随着拖拽的动作，袖口滑落，露出船锚纹身。而"温漓"转头看向监控的瞬间，镜头清晰地拍到了她锁骨上那颗像被咬了一口的草莓般的痣。

温漓跌坐在楼梯上，视频右下角的时间戳显示拍摄于昨晚——而那个时间，她明明正在酒吧卫生间补妆。更可怕的是，视频里的"她"左手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和母亲从不离身的那枚一模一样。

---

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