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北岭像被洗过的玉,石阶缝隙里残着亮晶晶的水迹,阳光一照,便闪出细小的虹。祭坛的裂缝已被灵脉重新填满,苔痕却更绿,仿佛一夜之间,整座山都活了过来。
曈梦漓走在最前,赤色晶石化成的红玉坠在她颈侧,像一滴凝住的血。风吹过来,红玉轻轻撞着锁骨,叮一声,像在说:我在。
张函瑞落后半步,手里提着一只小巧的檀木药箱。箱子里,他为曈梦漓备下的醒神香、止血散、安魂丸,一瓶一瓶排得整整齐齐,像等待检阅的小兵。
他的目光落在她颈侧那道极浅的牙印上——昨夜混乱中,谁留下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还在。于是他伸手,指尖在空气里描过那道印子,仿佛描一朵不敢触碰的花。
张函瑞“梦漓,”他声音低而柔
张函瑞“午后日头毒,先喝一口醒神露。”
瓶塞开启,冷香扑出来,是雪里青藤的味道。曈梦漓接过,仰头饮尽,唇角沾了一滴,亮晶晶的。
张函瑞指腹微动,终究没替她拭去,只是悄悄把那一滴记在心里。
再往后,是张桂源。重剑已归鞘,他用布条缠着剑柄,布条末端绣了一粒小小的星花——那是曈梦漓去年随手绣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换。
此刻他抱着剑,像抱着自己的肋骨。见她回头,他立刻加快脚步,与她并肩,声音沉稳得像山脊:张桂源“长老已在议事厅,但无需急。你走多快,我便跟多快。”
石阶转角处,张奕然早已候着。豹耳少年换下了夜行衣,穿一件月白短衫,衣摆绣着暗金色的音纹。他膝上横着一张小琴,指尖轻拨,便有一串水珠从弦上滚落。
张奕然“梦漓”
他抬眼笑,眸子里晃着雨后初晴的光张奕然“我那段缺了的曲,补好了。可还想听你哼一句,再决定最后那个音落在哪儿。”
曈梦漓便依着他,随意哼出三个音。张奕然侧耳,指尖一挑,尾音便如飞鸟振翼,直穿云霄。他满意地眯起眼,豹尾在身后轻轻一拍,像是给自己鼓掌。
左奇函坐在最高的石阶上,狐尾垂下来,尾尖点着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见曈梦漓走近,他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掌心躺着一枚小小的狐火灯——灯芯是他自己的尾毛,火光幽蓝,却暖得不可思议。
左奇函“梦漓”
他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哑左奇函“昨夜我的尾巴烧焦了,你得赔。”
说是赔,却先把狐火灯塞进她手里,指尖在她掌心勾了勾,留下一点微痒。曈梦漓握紧灯柄,火光便在她指缝间跳舞,映得她眼底一片柔软的蓝。
王橹杰最后一个出现。他从树影里跳出来,狼耳上还沾着一片湿漉漉的叶子,手里却捧着一只比她脑袋还大的荷叶,荷叶里兜着晨露和几尾活蹦乱跳的小银鱼。
王橹杰“梦漓!”
少年声音清亮,带着雨后的草木气王橹杰“我捉的,用来给你补身子!”
荷叶递到她面前,鱼儿甩尾,溅起的水珠落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王橹杰的狼尾悄悄缠上她脚踝,绒毛蹭过袜口,像在说:我在这儿,我一直都在。
议事厅前的空地,五位少年一字排开,背后是雨后初晴的天,干净得像一张刚铺开的纸。曈梦漓站在中间,红玉坠在颈侧,映得她肤色近乎透明。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不高,却足以让风也停下——
曈梦漓“今日起,北岭的封印由我们共守。长老若问,便说——”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曈梦漓“北岭不再是一座孤山,而是一条连心的脉。”
张函瑞先笑了,药箱在他手里轻轻一响,像是应和。
张桂源握紧剑柄,布条上的星花被阳光照得发亮。
张奕然指尖扫过琴弦,最后一个音落在风里,像一声悠长的口哨。
左奇函的狐尾在地面一拍,溅起一串水珠,水珠里映出六张年轻的脸。
王橹杰把荷叶高高举起,鱼儿在叶心里蹦跳,溅起的水花落在每个人脚背,像一场小小的庆典。
阳光彻底铺下来,照得石阶上的水迹闪闪发亮。曈梦漓抬起手,五指张开,红玉在她掌心折射出一道细小的虹。那虹落在五人眼里,像一把钥匙,轻轻一转,便打开了往后所有的晴昼与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