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小天使

藏书阁的穹顶很高，阳光透过菱形彩窗，在积尘的空气中投下斑斓的光斑。姜白白跪在一排排古老的书架前，指尖拂过泛黄的羊皮卷，上面的天使文早已模糊不清。米迦勒说的“光暗同源”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底，而顾墨的过去，则让这根刺越发深入。

“在找三千年前的‘净化之战’？”一个慵懒的声音从书架上方传来。姜白白猛地抬头，只见顾墨像一只黑豹般蹲在最高的书架横梁上，黑色的靴尖晃悠着，差点踢落旁边的古籍。

“你怎么进来的？”姜白白压低声音，紧张地看向门口。这里是圣坛禁地，设有多层圣光结界，按常理来说，恶魔根本无法进入。

顾墨轻笑一声，纵身跳下，落地时悄无声息。他晃了晃手中一枚泛着暗紫色光芒的戒指，戒面上刻着复杂的恶魔纹路。“这是当年我父亲留下的‘逆光戒’，能短暂屏蔽天使的感知。”他走近姜白白，鼻尖几乎碰到对方的发顶，“不过，更重要的是……”

他伸出指尖，轻轻点在姜白白胸口。那里，靠近心脏的位置，正有一个淡紫色的印记在皮肤下若隐若现——那是昨夜顾墨为他挡下攻击时，暗力侵入留下的痕迹。“我们之间有了血脉链接，小天使。你的心跳，你的圣力流动，我现在都能感觉到。”

姜白白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后退。他能感觉到胸口的印记传来一阵微麻的暖意，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脉蔓延。“你对我做了什么？”

“别紧张。”顾墨摊开手，眼中带着笑意，“只是个小小的契约而已。当你遇到危险时，我能第一时间感知到。”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姜白白手中的羊皮卷上，“比如现在，你因为翻阅这些被篡改的历史而感到困惑，我就来了。”

姜白白低头看着手中的羊皮卷，上面记载着“净化之战”中，天使如何英勇地击退“邪恶”的恶魔与堕天使。但字里行间，却有多处墨迹被刻意涂抹过，露出底下不同的字迹。“这些记载被修改过。”

“当然。”顾墨拿起另一卷古籍，随手翻开，“胜利者总是会书写历史。你知道吗？当年所谓的‘堕天使’，很多都是反对发动战争的天使。他们不愿对昔日的同伴挥剑，于是被冠上‘堕’的罪名，驱逐出圣坛。”

他指着书页上一幅残缺的插画，画中一位有着银白羽翼的天使正与一位黑袍恶魔并肩而立，周围是和谐共处的光暗生物。“这才是三千年前的真相。光与暗并非天生对立，而是被人为割裂。”

姜白白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自己执行“净化”任务时，那些堕天使眼中的痛苦与不甘，想起顾墨说的“你所守护的光明，真的就那么纯粹无暇”。难道一直以来，他信奉的正义，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与挣扎，“你是恶魔，应该希望光明堕落才对。”

顾墨看着他眼中的迷茫，忽然收起了笑容。他走近一步，认真地说：“因为我父亲曾说过，光暗失衡的世界，最终只会走向毁灭。当年的战争，天使长们为了权力，强行割裂了光暗，却也埋下了毁灭的种子。”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姜白白的脸颊，“而你，姜白白，你是千年来第一个同时拥有极致光明与黑暗潜力的天使。”

姜白白愣住了。“我？怎么可能？”

“你的翅膀。”顾墨的目光落在他银白的羽翼上，“在你净化那只强大堕天使时，你的圣力出现了反噬，对吗？那不是因为你力量不足，而是因为你的血脉里，本身就流淌着光暗同源的力量。只是被圣坛的教义强行压制了。”

姜白白想起自己翅膀出现裂痕时的剧痛，想起顾墨说的“堕天使的力量对你的灵魂造成了反噬”。难道那不是反噬，而是血脉的共鸣？

“米迦勒他们知道吗？”他声音颤抖地问。

“他们当然知道。”顾墨冷笑一声，“所以他们才会把你培养成最纯粹的炽天使，用圣光不断压制你体内的暗力。他们害怕你觉醒，害怕你发现真相，更害怕你……成为打破他们统治的变数。”

就在这时，藏书阁的大门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顾墨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抓住姜白白的手，将他拉到书架后方。“别出声。”

两人紧贴着藏在阴影里，姜白白能清晰地闻到顾墨身上的气息，混合着暗火与某种冷冽的清香。他的心跳得飞快，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身边这具温热的身体。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米迦勒的声音。“姜白白？你在这里吗？”

顾墨对姜白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画了个符文。瞬间，一股微凉的暗力包裹住他们，隔绝了所有气息。

米迦勒在藏书阁内巡视一圈，眉头紧锁。他走到那幅光暗和谐的插画前，眼神复杂。“看来，他还是知道了。”他低声自语，“顾墨那个小子，果然没死心。”

待米迦勒离开后，顾墨才松开手。姜白白猛地推开他，胸口因为刚才的近距离接触而剧烈起伏。“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顾墨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只想让你看清真相。”他拿出那枚逆光戒，放在姜白白掌心，“拿着这个。下次再遇到危险，捏碎它，我就会出现。”

姜白白看着掌心的戒指，暗紫色的光芒在他白皙的皮肤下流转，与胸口的印记遥相呼应。他知道，这枚戒指不仅是联系的媒介，更是一份无法回头的契约。

“为什么是我？”他抬起头，望进顾墨深邃的眼眸。

顾墨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希望。”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姜白白的头发，“一个让光暗不再对立的希望。”

阳光透过彩窗，在两人之间投下明暗交界的光影。姜白白握着手中的逆光戒，能感觉到那冰凉的金属下，传来顾墨残留的体温。他想起顾墨说的“光暗同源”，想起那些被篡改的历史，心中某个一直被压制的部分，正在悄然觉醒。

或许，顾墨说的是对的。这个世界并非非黑即白，而他，也不再是那个只知执行命令的炽天使。

“我会考虑的。”他低声说，将逆光戒收入怀中。

顾墨闻言，眼中笑意加深。“好，我等你。”他转身融入阴影，临走前，回头看了姜白白一眼，“下次见面，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拥抱，而不是圣剑。”

当顾墨的身影完全消失，姜白白才无力地靠在书架上。他拿出逆光戒，看着戒面上流转的暗紫色光芒，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命运已经与那个名为顾墨的恶魔，紧紧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