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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酒后谈话

凤翥龙骧志

竹帘斜斜落在檀木茶台上,一缕沉香从鎏金博山炉里袅袅攀起。宋毓熹的食指在案几边缘轻轻叩了两下,青瓷盏底与台面相触的脆响惊醒了凝固的时光。

云帆执壶的腕子悬在半空,看着滚水在壶口凝成珠玉,却不急着倾泻。直到对方青衫衣袖拂过案角镇纸,他才将壶嘴倾侧三分,澄碧的水柱如银链坠入盏中,激得浮在面上的白毫旋出涟漪。宋毓熹望着沉浮的茶芽,忽而将盏沿抵在唇畔,舌尖先触到蒸腾的兰花香。

“这水是梅雨时节收的?”

他忽然出声,惊得廊下的画眉扑棱棱飞过竹丛。云帆垂目应道:

“回阁主,是立春那日岩缝里渗的冰泉。”

檐角铜铃被风撞出空灵的尾音里,盏中叶芽正在舒展成完整的旗枪形制,把琥珀色的茶汤染出翡翠光泽。

宋毓熹的眉峰微妙地动了动,指腹摩挲着盏壁烫金的冰裂纹。第三道茶汤注入时,他终于露出极浅的笑意,像是春雪消融时松针尖端坠下的第一滴水。

“凤凰单枞最忌急躁,你倒把火候掐得准。”

他说话时,茶烟正攀上悬在梁间的“禅茶一味”匾额,模糊了酒金宣纸上的墨迹。

云帆的指节被蒸汽熏得发红,却仍稳稳托着紫砂壶。窗外的竹影扫过宋毓熹的侧脸,在他眼尾折出细碎的流光。当第十泡茶汤依然透着蜜韵时,宋毓熹忽然用盏盖拂开水面残叶,金属与瓷器相击的清越声响惊散了盘旋的沉香。

宋毓熹轻触了一下①紫砂,云帆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意图,随即从容不迫地将紫砂递给了温阮。

①紫砂:茶杯。

“温小姐,请慢用香茗。”

“多谢”

温阮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递来的香茗,轻嘬了一口,眼中闪现出渴望的光芒,犹如璀璨星辰汇聚,那片浩渺的星空仿佛都被她深邃的眼眸所藏。

不经意间,唯恒的目光轻轻掠过,瞥见云帆手中的紫砂,他那深邃如琥珀的瞳眸瞬间绽放出五彩斑斓的光芒,然而转瞬之间,又仿佛跌入了沉静的深渊,恢复了平静无波。

“阮儿,此番寻我,究竟有何贵干?难道是邀请我共赴你的喜宴吗?”

宋毓熹的唇角轻轻上扬,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他那神态宛若青丘之地的神秘玄狐,同时又散发出一股让人心安的温和韵味。

【阮儿?这家伙,可恶!】

少年幽深的双眸里,仿佛掠过一抹怨恨的微光。

“闲暇之际,与你闲谈几句,难道有何不妥?”

少女眼神游移,明显带着几分心虚,却不敢直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那里面隐藏着一种能洞察一切的魅力。宋毓嘉深刻洞悉了 她的内心所思所想,然而并未子以揭露。在他看来,是否披露内心所想,完全取决于她的个人意愿。他坚定地表示,绝不会强制她进行任何她不愿意从事的行动。

“当然没问题,既然阮儿大驾光临,今日便由我尽地主之谊。”

桑榆熹轻轻回首,对云帆低语了几句,随即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有了佳肴,岂能无美酒相伴?

言讫,温阮遂从桌下翻出两坛以朴拙酒坛封装的金陵春。唯恒见她搬运颇为吃力,便趋步向前。温阮方觉沉重,不料那重量陡然间不复存在。她抬首一瞥,只见唯恒那双杏仁眼正热切地凝视着她,那目光如此强烈,以至于让她不禁感到羞赧,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温阮轻轻扯过酒坛上封盖的红布,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布料时,仿佛能感受到岁月沉淀的痕迹。随着红布被揭开,一股浓郁的酒香 气息瞬间扑面而来,那香气醇厚而绵长,像是无数个日夜的酝酿与等待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酒香中夹杂着淡淡的谷物甜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让人不禁联想到秋日里金黄的稻田和盛开的桂花。

酒坛中的液体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在光线下微微晃动,泛着柔和的光晕。香气随着空气的流动缓缓扩散,仿佛有生命一般,萦绕在鼻尖,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想要将这醉人的芬芳永远留在记忆里。

“酒香馥郁,醇厚绵长,果然称得上沧月城酒中翘楚。”

“砰砰研”,随着一阵轻轻地叩扉声响起, 云帆站在那扇古朴的木门前,他的身影在蛟洁的月光照耀下中显得格外坚定。门外,几名堂倌紧随其后,他们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热气从美食上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勾起了人们无限的食欲。

云帆的衣着整洁,一袭青衫随风轻摆, 他那专注的眼神似乎在期待着什么。而那些堂信,他们身着统一的制服,头戴高高的帽子,脸上挂着谦和的微笑,尽管手中托着的菜肴沉重,却依然步伐稳健,没有一丝慌乱。

“进”

屋内发出了一阵清晰透彻的声响,明显属于他们阁主特有的嗓音。云帆引着数名堂倌,缓缓步入了〈芸香间〉。温阮本握着筷子,轻抵唇边,正思索片刻后的美味佳肴,却见堂倌们端上的每一道菜,无不击中她的心头好。抬头注视宋毓熹,眼中透露着温和的笑意,其目光似乎在默默传达一个信息——原来你还记得我对那些美食的喜好呢。

唯恒为两位主子斟满了酒,恰巧瞥见温阮目光灼灼地凝望着对方,他那张素来淡然如水的脸上,不经意间掠过一丝不悦,眼中宛若闪电般掠过几许犀利的寒意。

目睹这幕场景的宋毓熹,此刻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温暖而明媚。他的眉眼弯成两道月牙,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盛满了星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像是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他的笑容中透着纯真与善意,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安心与愉悦。他的笑声清脆悦耳,像是山间流淌的溪水,轻盈而欢快。

“共同举杯,畅饮一番。”

温阮将酒杯高举,宋毓熹亦紧随其后举杯致敬,两只酒杯轻轻相碰,空气中回荡起一阵清脆的声响。温阮双眼含笑的望着他,说道:

“在此,小女子祝宋阁主将来商贾兴盛,财运亨通。”

温阮话音刚落,便举杯一饮而尽。宋毓熹见状,亦随之附和。

“那,承蒙温小姐抬爱,祝你将来能觅得佳偶,缔结良缘!”

言罢,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在唯恒身上投下若有若无的目光,唇角本欲扬起的温柔弧度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在注视温阮之时,其目光中不自觉地显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神采。

“对了,阮儿,你曾告诉我你已有了心仪之人,如今可曾共结连理?”

听到这,温阮目光落在宋毓高那副顽皮的笑脸上,她原本就粉嫩的脸颊上,再次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愈发映村出她的娇美与妩媚。

【不妨来一场轻松愉快的游戏吧!】

“宋毓熹,你休要胡说八道。”

温阮言辞激昂,气势凌人,毫不逊色于男子。

“温阮,记得你曾向我透露,心中已有所属,我记忆无误吧?”

“那么,鉴于我们许久未见,我自然好奇你是否已经成家立室。”

宋毓熹猛地一拍桌子,眉头紧锁,怒火在眼中闪烁。温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浑身一颤,泪珠在充满泪水的眼眶中徘徊,她娇弱地抬起目光,望向了宋毓熹。宋毓熹见她泪如泉涌,便缓缓抬腿朝她走去,那双修长而白暂的手似乎欲伸出以示安慰,但又考虑到她尚未出阁,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我是不是太过了,都把阮儿弄哭了】

唯恒目睹了自己的深爱的心仪之人,竟被区区一个阁主逼得泪流满面,他的心中怒火如同狂飙的烈焰,眼中透露出的寒光仿佛要将对方碎尸万段。他毫不犹豫地将罪魁祸首猛地推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蹲在她的身旁,温言安抚道:

“阮儿,我帮你与他理论一番, 帮你出这口恶气如何?”

宋毓熹因用力不足,站立不稳,于是被唯恒逼得连连后退。温阮偷偷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禁开怀畅笑,轻轻抚摸着因自己用力过猛而挤出的泪珠,滑过眼角。唯恒当机立断,意识到温阮的行径实为伪装,而他在此之前,却未能及时洞察这一真相。 宋毓熹凝视着她笑容满面,眼中流露出对她无尽的宠溺与哑然无奈。

“不必多言,唯恒,他已然知晓。”

“我还未婚配呢!我都没敢说,呵呵——”

温阮笑意盈盈地仰天长啸,然而转念想到自己对他一往情深,却始终难以启齿那三个字“我爱你”,不禁有些郁闷。她缓缓端起金陵春,无奈气力不济,只能将坛中那醇厚绵长的酒小心翼翼地倾入酒杯,一杯又一杯地饮下。宋锍熹察觉到她的异状,并未多言,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一同品酒。唯恒察觉其无所事事,旋即转身退去,毕竟顺从为上。

唯恒凝视着他的挚爱,一杯又一杯酒液入肚,本想出言劝阻,却被她脸上一层红晕,脚步不自觉地迟疑。又忆起她似因心仪之人而独酌买醉,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忧虑,又添了一抹深沉的失落。

【不!阮儿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她永远都是我林妗珘的!】

唯恒眼中占有欲满溢,仿佛要将一切纳入掌控,周身弥漫着强势的气场。旋即,一切又归于宁静,那双深邃的眼哞里,闪现出一抹坚定的决心。

『姓名:林妗珘(唯恒)

年龄:18岁

身份:洛溪国太子(亡)、 温阮贴身侍者、武者』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床清梦压星辰。

“宋毓熹,继续畅饮吧!你怎可如此拒绝美酒。

“酒意已浓,不宜再饮。”

“实在无趣,区区酒量,竞敢妄自尊大,口出狂言:我若自居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温阮脸上闪过一抹讥诮之光,依旧是大口大口地尽情畅饮,最后一杯酒顺着她柔滑的脸庞轻轻流淌,那酒液在青石板上轻轻滴落,伴随着清脆的“滴答” 声。宋毓熹听着她的讥讽,并未在意,走到她的身旁,劝诚道:

“您醉意朦胧,酒力难支,恐伤身体。”

“胡言乱语,我此刻神智清明得很!唯恒,赶紧再为我取几坛佳酿来。”

宋毓熹劝说无效,目光坚定不移地落在唯恒身上,那双明亮的眼睛紧紧地锁定着他。唯恒感受到一道炽热的视线投射过来,抬起头试图探寻源头,恰好与那双深邃如夜的眸子相遇,环顾四周,确认无他。宋毓熹察觉到他的视线已经投注过来,轻轻歪头向他示意。他困惑地微微侧首,眼前的一幕却是——心仪之人依旧沉醉于酒色之中,无法自拔。

他疾步趋前,将她轻盈地横抱而起。温阮整个人仿佛并非被他拥抱着,更像是一只蝴蝶轻附在他的胸怀。唯恒抬眸一瞥,只见云帆依旧伫立在方才送菜进来的位置,未曾移动分毫,神色间流露出无尽的思绪。

【此位才俊,日后定能崭露头角,成就非凡!】

“宋阁主,请您务必保持距离,莫要靠近我家小姐!”

“菜款,旋即自会有人料理账目!”

林妗珘言辞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其背影显得无比坚毅,抬腿跨出〈芸香间〉。随着他来回摇曳的辫梢,无声地宣示着:此后无缘相见,勿再让我眼前出现你的踪影。

宋毓熹的嘴角轻轻上扬,宛若青丘之境的灵狐,既狡黠又透着一丝机智。

【上钩了】

宋毓熹目光凝视着门口的云帆,一瞬间竟忽略了周遭之人,场面略显尴尬。他轻咳几声,打破沉默,然后对云帆说道:

“夜已深,早些回去歇息吧!”

“诺,阁主”

“此后,请勿再以“阁主”相称,你称我为‘先生’吧!”

“诺,阁..先生"

似乎依旧不太适应那新的称谓,话语间略显吞吐。云帆顺从地一点头, 微微弯腰,缓缓退至门口,方才转身悄然离去。环顾四周,寂静无人,他又慢吞吞地踱回了〈雅闲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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