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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遇故人

臣妾告辞了

\[正文内容\]风雪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脸上,苏清沅把念安的脸按在自己胸口,小家伙已经没力气哼哼了,只有微弱的呼吸透过薄薄的棉衣传过来,烫得她心慌。脚下的积雪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像是灌了铅,棉鞋早就湿透,冰冷的雪水顺着鞋帮往里渗,冻得她脚趾发僵。

天快黑透了,灰蒙蒙的暮色压下来,远处的山峦只剩下模糊的剪影。就在她觉得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山坳里有个黑乎乎的影子。苏清沅踉跄着走近了才看清,是座破败的山神庙,半面墙已经塌了,露出里面黑黢黢的洞口,像只怪兽张开的嘴。

她犹豫了一下,风声里隐约传来远处的狼嚎。咬咬牙,抱着念安跨过门槛,一股霉味混合着尘土扑面而来。庙里黑得厉害,她摸索着往前走,脚下踢到什么东西哗啦作响,惊得几只蝙蝠扑棱棱飞起。

"别怕别怕。"她轻轻拍着怀里的念安,其实是在安慰自己。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借着从破屋顶漏进来的一点微光,看见正中央立着尊缺了胳膊的泥塑神像,身上的金漆剥落得不成样子。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和枯叶,角落里结着蜘蛛网。

苏清沅放下念安,让他靠在自己腿上坐着,开始四处找能烧火的东西。神像前的供桌已经朽坏,她用力掰下一块木板,又捡了些干燥的枯枝败叶。怀里揣着火折子是林嬷嬷塞的,此刻派上了用场。火苗"嗤"地一声窜起来,橘红色的光立刻照亮了小小的空间,把母子俩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她把念安搂进怀里靠近火堆,小家伙的身体还是烫得吓人。苏清沅解开棉袄最上面的扣子,让他贴着自己的皮肤,能更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体温。手不经意间碰到墙壁,感觉有些松动。她心里一动,借着火光仔细查看,发现那是块活动的石板,边缘有撬动过的痕迹。

犹豫再三,她还是放下念安,伸手去推那块石板。石板出乎意料地轻,"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陈旧的木头味飘出来,苏清沅把火折子凑近,看见里面放着个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形物件。

她把东西取出来,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里面露出个巴掌大的青铜虎符,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侧面还有个"苏"字。苏清沅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苏家世代相传的兵符!父亲曾告诉她,这虎符能调动苏家旧部精锐,如何会藏在这种地方?

正疑惑间,怀里的念安突然不安地扭动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哼唧声。苏清沅赶紧抱起他,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滚烫得像要烧起来。

"念安?念安怎么了?"她慌了神,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娘在呢,不怕啊。"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清晰的马蹄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苏清沅的神经瞬间绷紧,想也没想就吹灭了火堆,只留一点余烬。抱着念安躲到神像后面,屏住呼吸往外看。

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几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手里举着火折子,照亮了他们身上的盔甲。苏清沅的心沉到了谷底——追兵这么快就找来了?

"队长,这里没人。"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

"仔细搜搜!"另一个低沉的嗓音命令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火折子的光在庙里晃动,照过满地的灰尘和枯叶,离神像越来越近。苏清沅紧紧捂住念安的嘴,生怕他发出一点声音。小家伙在她怀里挣扎着,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呜咽声。

"那边好像有动静!"有人喊道。

苏清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袖中那把染血的短剑。她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就算死,也要保护念安。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了神像前,火光刚好照亮了他的脸。那张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颌。苏清沅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刀疤,她记得!是父亲身边最得力的护卫赵奎!

赵奎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举着火折子往神像后面照。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大...大小姐?"赵奎的声音都在发抖,手里的火折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围了过来,看到苏清沅,全都愣住了。

赵奎反应最快,"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把火折子插在地上。"属下赵奎,参见大小姐!"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纷纷跟着跪下:"参见大小姐!"

苏清沅紧握着短剑,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大小姐,您不记得属下了?"赵奎抬起头,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属下是赵奎啊!当年您偷偷跑进军营,还是属下把您背回来的!您还赏了属下一块桂花糕呢!"

苏清沅心里一动。这件事确实发生过,那时候她才十二岁,一时好奇溜进父亲的军营,结果被巡逻的士兵发现。当时还是个小兵的赵奎认出了她,偷偷把她背了出来,还替她瞒了过去。这件事除了父亲和几个亲近的人,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你真是赵奎?"她还是不敢完全相信。

"大小姐要是不信,"赵奎急中生智,"您左胳膊肘下面有颗小小的红痣,那是当年您帮属下包扎伤口时,属下无意中看到的。还有,将军书房第三层书架,藏着您偷偷画的小人儿,画的是属下训练时偷懒被将军罚站的样子!"

这些细节都说得对上,苏清沅的心防稍微松动了一些,但疑虑仍在:"既然是父亲旧部,为何在父亲出事的时候不见踪影?苏家被抄,我被困深宫六年,你们在哪里?"

提到这个,赵奎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大小姐,当时我们被调往边境执行秘密任务,等我们收到消息赶回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将军被污蔑谋逆,苏家满门抄斩,我们几个侥幸逃出来的旧部,只能隐姓埋名,东躲西藏。"

"那现在呢?"苏清沅步步紧逼,眼神锐利如刀,"皇城内外都在搜捕我们母子,你们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是巧合,还是早就知道我们会在这里?"

赵奎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为难:"大小姐,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您和小公子处境危险,我们是来带您走的。"

"去哪里?"

"去投靠我们的旧部,"赵奎压低声音,"将军当年在城外还留有一支精锐,我们现在就去那里,只要有您手里的苏家虎符,我们就能重振旗鼓,为将军报仇雪恨!"

苏清沅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虎符。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怀里的念安突然抽搐了一下,小脸涨得通红,嘴唇发紫。

"念安!"苏清沅惊呼一声,赶紧抱紧儿子。小家伙呼吸困难,眼睛半睁半闭,看起来十分痛苦。

赵奎也急了:"大小姐,小公子这是高烧惊厥!这破庙里什么都没有,再拖下去会出人命的!我们军营里有军医,只有去那里才能救小公子!"

苏清沅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念安,心乱如麻。理智告诉她不能轻易相信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可是作为母亲,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儿子出事。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念安突然伸出小手,胡乱地抓着什么,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爹爹...冷..."

这声"爹爹"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苏清沅的心里。她想起了萧煜倒在梅树下的样子,想起他最后看念安的眼神,想起他说的那句"带念安走,永远别回来"。

指尖触碰到怀里冰凉的虎符,苏清沅突然有了决定。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赵奎:"好,我跟你们走。"

赵奎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太好了!大小姐,我们这就出发!"

"等等,"苏清沅叫住他,"让你的人把武器都放在庙里,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带着兵器靠近我的孩子。"

赵奎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命令道:"把兵器都放下!"

他的手下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了,纷纷将兵器放在墙角。

苏清沅这才放心了一些,抱着念安站起身。赵奎想上前帮忙:"大小姐,我来抱小公子吧。"

"不用。"苏清沅断然拒绝,将念安抱得更紧了。这个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她绝不会让任何人轻易触碰。

赵奎也不勉强,转身对属下说:"把火重新生起来,我们歇息片刻就出发。"

火堆重新燃起来,跳跃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苏清沅抱着念安坐在火堆旁,眼睛却时刻警惕地观察着赵奎等人的一举一动。他们看起来确实是军人出身,坐姿挺拔,举止干练,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休息了大约一刻钟,赵奎站起身:"大小姐,我们该走了。"

苏清沅点点头,抱着念安跟着他们走出破庙。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寒气更重了。赵奎脱下自己的披风,递给苏清沅:"大小姐,披上吧,天冷。"

苏清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裹在了身上。披风上还残留着赵奎的体温和淡淡的血腥味,让她想起了父亲军营里的味道。

一行人沿着山路往下走,赵奎在前面带路,他的几个手下则警惕地守在两侧和后面。苏清沅紧紧抱着念安,一步一步艰难地跟着。小家伙在她怀里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发出难受的呻吟。

走到山口的时候,苏清沅突然停下了脚步。她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赵奎也察觉到了,脸色骤变:"怎么回事?"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眉头紧紧皱起:"不对劲,这不是我们的人。人数太多了..."

他的手下也紧张起来,纷纷拔出藏在靴筒里的短刀。

"大小姐,您先躲起来!"赵奎护在苏清沅身前,警惕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苏清沅抱紧怀里的念安,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怀中的虎符。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远处风雪中摇曳的火把光亮。那不是一小队人,而是大队人马,看火把的数量,至少有上百人。

"他们是谁?"苏清沅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奎的脸色凝重得可怕:"不知道。可能是周显的追兵,也可能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苏清沅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刻,突然出现的大队人马,无论是谁,都不会是好消息。

风吹过山口,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脸上生疼。远处的火把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人喊马嘶的声音。苏清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还有怀里念安的命运,将会走向何方。

\[未完待续\]赵奎突然转身按住苏清沅肩头,他掌心的老茧蹭得她生疼:"大小姐退后!"三两下将她塞进身后岩缝,自己带着属下迎向风雪。苏清沅死死压住念安后背,孩子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腕间,像烙铁要穿透皮肉。

火把的光突然照亮整片山口,苏清沅看见为首那匹神骏的乌骓马,马鞍镶着的七尾狐纹章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心口骤然缩紧——那是禁军统领傅云峥的坐骑。当年父亲入狱,正是此人带兵抄的苏家。

"赵校尉别来无恙?"傅云峥的声音裹着寒气砸过来,"带着苏家余孽,这是要去哪啊?"

赵奎猛地拔刀,刀身在火把下晃出冷光:"傅云峥!你这弑主求荣的奸贼!"

"奸贼?"傅云峥轻笑,鞭子突然甩出,正中赵奎握刀的手腕。长刀当啷落地的瞬间,十几支箭已齐刷刷对准他们,"苏将军通敌叛国铁证如山,赵校尉私藏叛党余孤,是想步他后尘?"

苏清沅捂住念安越来越响的咳嗽声,指尖摸到虎符边缘的毛刺。岩缝里的寒气钻进骨髓,她却觉得浑身燥热——傅云峥怎会知道他们在这?除非......

眼角余光瞥见赵奎悄悄后退半步,靴跟在冻土上划出半道弧线。那是苏家军特有的信号,表示"向西突围"。可西边明明是万丈悬崖。

"放箭!"傅云峥突然扬手。

苏清沅亲眼看见箭羽穿透赵奎胸膛,鲜血喷溅在雪地上,开出刺目的红梅花。他身后的几个属下转眼被射成刺猬,却仍保持着护卫的姿态。赵奎倒下时死死盯着岩缝方向,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呛出满口血沫。

傅云峥翻身下马,皮靴踩碎雪地里的枯枝:"搜。"

苏清沅抱着念安往岩缝深处缩,后背抵住冰冷的石壁。怀里的孩子突然剧烈挣扎,小手胡乱撕扯她衣襟,露出藏在贴身处的虎符一角。

"找到了!"亲兵的喊声惊飞了崖边寒鸦。

傅云峥的银靴停在岩缝口,玄色披风扫过积雪。他弯腰时,苏清沅看见他腰间玉佩——那是当年父亲赏赐的双鱼佩,如今只剩孤零零的一条鱼。

"清沅妹妹,"他声音突然放软,伸手想碰她脸颊,"六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倔。"

苏清沅张口咬住他手背,血腥味在舌尖炸开时,虎符已被她塞进念安襁褓最深处。傅云峥吃痛后退,反手掐住她脖颈:"把东西交出来,我保念安周全。"

"念安......"念安突然睁开眼,小手抓住傅云峥腕上的扳指。那扳指苏清沅认得,是萧煜的遗物。

傅云峥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更密集的马蹄声,这次带着熟悉的铜铃声——那是皇陵守墓人的马铃。苏清沅想起三日前在城门口,那个塞给她平安符的瞎眼老嬷嬷,她袖中露出的半截黄色陵卫腰牌。

傅云峥脸色剧变:"撤!"

亲兵们不解:"统领,苏家余孽......"

"蠢货!那是萧策的人!"傅云峥一脚踹开亲兵,翻身上马时仍死死盯着苏清沅,"我会再来找你的。"

马蹄声远去时,念安突然咳出一大口血沫,溅在苏清沅胸前。她颤抖着解开襁褓,虎符棱角处沾着暗红血渍,孩子却笑了,小手抓住虎符上的"苏"字,嘟囔道:"娘......回家......"

远处的铜铃声越来越近,苏清沅抱紧浑身滚烫的念安,望着赵奎倒地方向。雪不知何时停了,弦月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雪地上蜿蜒的血迹,像条通往未知的红丝带。

她低头吻了吻念安滚烫的额头,将虎符重新贴身藏好。寒风吹动她散乱的发丝,露出左耳那枚细小的银环——那是当年萧煜送她的及笄礼,里面藏着半片兵符拓印。此刻环身冰凉,贴着耳垂却像烧红的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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