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与交握的指尖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小了些，变成淅淅沥沥的声响。实验室里只剩下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和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裴昭以为异月睡着了，因为她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不再紧绷。她的头依旧靠在裴昭肩窝，呼吸均匀地喷洒在裴昭锁骨处，带来一阵又一阵的痒意。裴昭不敢动，连眼睛都几乎不敢眨，生怕惊扰了怀里的人。

　　就在她以为可以悄悄松口气时，窗外突然炸开一声惊雷！

　　“啊！”

　　异月猛地一颤，整个人往裴昭怀里缩了缩，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裴昭胸前的衣襟。指尖冰凉，还带着点颤抖。

　　裴昭被她这一下弄得心脏骤跳，下意识地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入手一片细腻的肌肤，比想象中还要柔软。她刚想开口说“别怕”，却感觉到异月的手指动了动，从抓住衣襟变成了抓住她的手。

　　两人的指尖相触，都是一片冰凉，却又在接触的瞬间，仿佛有电流窜过。

　　异月的手指很巧，指尖圆润，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此刻却因为紧张而微微用力，掐进裴昭的掌心。裴昭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汗，和自己的混在一起，黏腻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她没有松开，反而将手指蜷起来，轻轻包裹住异月的手。掌心的汗更多了，顺着指缝往下滑，但她不敢松开，甚至悄悄用了点力，让她握得更稳些。

　　“裴昭……”异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埋在她颈窝，闷闷的，“我怕……”

　　“嗯，我在。”裴昭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温柔，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腾出另一只手，犹豫了一下，轻轻覆在异月的背上，一下下顺着她的发尾安抚，“不怕，雷过去了。”

　　她能感觉到异月在她怀里轻轻点头，睫毛又一次擦过她的锁骨，带来一阵战栗。两人的手依旧紧紧交握着，谁也没有先松开的意思。裴昭低头，只能看到异月柔软的发顶，和几缕调皮散落的发丝。

　　黑暗中，她忽然想起高二那年的运动会，异月参加女子八百米，跑到最后一圈时摔倒了。她当时在观众席上看得心急，想冲下去却被人群挡住。后来异月被同学扶着走回休息区，膝盖上渗着血，却还对周围人笑。她偷偷买了创可贴和巧克力，想送过去，却看见文艺部的吉他手先一步递上了矿泉水。

　　原来那时候，她就已经在在意了。

　　“裴昭，”异月突然又开口，声音比刚才平静了些，却依旧带着点鼻音，“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不喜欢我？”

　　裴昭的心猛地一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异月的手指在她掌心里动了动，像是在犹豫，“因为你总是不理我，每次我跟你说话，你都好像很忙的样子。”

　　裴昭喉咙发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因为看到你和别的男生说话，所以吃醋了吧？总不能说，每次你靠近，我的心跳都会快到无法思考吧？

　　她沉默了太久，久到异月以为自己问错了话，轻轻想把手抽回去。

　　“没有。”裴昭立刻收紧手指，不让她抽走，声音有些急切，“我没有不喜欢你。”

　　甚至……很喜欢。

　　黑暗中，她能感觉到异月的身体又一次僵硬了一下。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和彼此加速的心跳。

　　裴昭深吸一口气，刚想再说些什么，却感觉到异月的手指反过来，轻轻勾住了她的手指。

　　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让裴昭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异月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清晰地传进裴昭耳中，“你现在……还讨厌我吗？”

　　裴昭看着怀里女孩的发顶，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廓，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涨得又酸又软。她收紧交握的手，将她往怀里又揽了揽，让她的头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肩窝。

　　“不讨厌。”她听见自己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说，“从来都没有讨厌过。”

　　甚至……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把你藏在心里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雷声已经远了。折叠床上，两人紧紧依偎着，交握的指尖渐渐暖了起来，掌心的汗也不再冰凉。裴昭能感觉到异月的呼吸渐渐平稳，似乎真的睡着了。她侧过头，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电光，偷偷看了一眼异月的睡颜。

　　睫毛很长，脸颊因为靠在她肩上而微微泛红，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裴昭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赶紧转回头，盯着天花板，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真好，她想。

　　真好，你在我怀里。

　　真好，这一次，没有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