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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挺过来了。
不知道是老天垂怜,还是她命大。
屋外,豆大的雨点砸在尘土上,溅起的寒意透过门缝爬进来,像无数细小的冰蛇,缠绕着她滚烫的四肢。
高烧与暴雨将她撕扯在冰火两重天之间。
而体内燃烧的高热却让每一寸皮肤都如同烙铁,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瞬间,一股灼流突然从脊梁骨炸开。
但是当她挺过最难熬的时间后,她的体温竟然一点一点地降下来,直到恢复成正常温度。
也就是从那次高烧之后,她背后莫名地出现了一只朱雀纹身。
那纹身并非寻常朱砂或墨色所刺,而是如同从血肉深处灼烧而出,羽翼的轮廓泛着暗金色的微光,仿佛余烬未熄。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干燥而温凉,仿佛刚才的煎熬从未发生过。只有背上那隐隐发烫的朱雀纹身,证明着那段冰火交加的记忆真实存在。
唐聆一直不明白为何她的后背会突然出现这种纹身,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后来,她在这个村子游荡了很久,直到一次夜晚,海边火光漫天,烧透了黑沉的天际。
她站在火光的不远处,看着一个男孩哭着跑走的身影,村民谩骂的声音由远及近,而那个身影跑进了无边无际的黑夜里。
后来她也走了,离开了五珠村。
直到遇上她的养母,才结束了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种种回忆涌上心头,一股窒息感压上唐聆的胸腔,压得她喘不过气。
一路无话。
悍马抵达五珠村后,一座座残破的屋舍映入眼帘,破碎的窗棂,蛛网遍布在各个门框与墙角,木板被岁月侵蚀腐烂。
整个村子寂静无声,风卷着尘土漫过空荡荡的街道。
一万三打开车门,看着这番凄凉的景象,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失神地喃喃出声:“怎么会这样……”
说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我家还在!!”
原本的欣喜在看到倒塌的门梁的那一刻迅速僵住,他愣在原地,眼前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罗韧与唐聆先后赶到,入眼的就是一万三落寞的背影。
一万三走进门,步子有些沉重,被雨水腐蚀的木桌上早已浸满尘埃。
唐聆和罗韧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他们从一万三一举一动之间,也猜到了些什么。
过了许久,一万三抬眸,强忍住眼中的泪意,让自己微颤的声音尽可能听起来更自然一点。
他开始慢慢诉说起自己的往事。
五珠村一直靠珍珠过日子,产珠的水域有的产蚌多,有的产蚌少,但是就因为这件事五珠村跟邻村在水域划分上起了冲突。
一万三坐在门外的石板上,眉眼微垂:“本来说好的,等上面出个方案,可邻村那帮混蛋就是要偷偷来采蚌。”
“我爸,”一万三语气一滞,死死地攥紧拳头,“就在这场混乱里面,失足落水死了。”
唐聆坐在一旁,目光落在一万三紧绷的指节上,他的拳头攥得发白,仿佛要将所有汹涌的情绪都锁进骨血里。
她没动,也没出声,只是微微侧过脸,看向那片灰蒙蒙的天。
海风掠过屋檐,带起几片枯叶,沙沙的声响像是某种无言的叹息。
她记得自己也曾这样,站在废墟前,任由回忆如潮水般漫过胸口。
那时的无人应答,和此刻一万三背影里的孤寂,微妙地重叠在一起。